女主人卧室中,真相的冲击还是让顾辞和边屹柏各自沉默了一会。
边屹柏略作思索,沉声说:“所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故事就应该是在一场意外下,这个宅子里所有人都死了。”
“女主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重新‘活’下来的负罪感,让她始终不愿意面对自己。”
“虽然不清楚宅子里是否真的有邪祟,但负罪感确实是让女主人忍无可忍,于是她才找我们来帮她解决这个负罪感。”
“是这个意思吧?”
顾辞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就是这个经过了,只是……。”
边屹柏:“只是?”
“上一次回溯,我在后院看到一本日记,”顾辞说,“从仅有的内容来看,后院应该曾经住着一个女人,但不确定是侧室还是……单纯的婚外情。”
边屹柏稍忖,问:“你的意思是,女主人不自己动手驱邪的原因,在于这个后院的女人身上?”
“嗯……”顾辞思索道,“但具体起因经过,我想还是得再去一次后院。”
“而且,我有两点想不通,”顾辞说,“如果真的后院有什么问题,那要破局的话,是清理后院,还是……”
“清理女主人。”
两人都想到了那看起来就并非善类的女主人。
如果离开这里的地方仅仅只是清理后院这么简单,那顾辞现在立刻马上就能翻窗下去把那些黑不溜秋的坟头还有破屋子清理掉。
但现实恐怕并没有那么理想。
在这些问题上,顾辞的确更倾向于参考边屹柏的意见:“你怎么看?”
“就算后院真的有什么问题,我想以女主人的情况来说,就算我们把后院清理了,她还是会因为偶然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疯疯癫癫,”边屹柏靠在窗口,“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面对边屹柏猝不及防地把问题抛回来,顾辞有些意外地看着边屹柏顿了好久,才忽然失笑说:“边教授,下次你转换离场前,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对变成病人前有个心理准备。”
顾辞的话听着显然有点不悦,但这次边屹柏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反而进一步说:“顾辞,即便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也希望你好。”
顾辞不否认如果能和边屹柏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也不否认她这个病确实不是个长久之计。
但她的确忍不住跟自己较真。
一段沉默的对峙最终以顾辞退步结束,她抱着小瑾的头起身,经过边屹柏身边时拍了拍他:“我心里有数,谢谢。”
“这里怪吓人的,”顾辞指尖点了点窗户玻璃,“还是一起去后院看……”
话还没说完,顾辞就听见门口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踏地声传来。
“走!”顾辞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推开窗准备翻下去。
可话音刚落女主人就破门而入,甚至当顾辞看过去时,她手上已经紧握住了一柄长刀。
见到屋子里的窗户大开着,女主人当即就发了疯:“关窗!!!关——窗——!!”
尖锐的吼叫声一声接一声传来,即便是破了音女主人也没停下喊的力道:“我让你们——关窗!!!”
顾辞被这吼叫声刺得耳朵疼,可她还没来得及从窗口翻下去,就听见怀里传来了啜泣声。
就见小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死死盯着正在发疯的女主人,还落了满面泪水:“救……救救我……”
“啊——!”小瑾眼睛动也不动,嘴却跟着开始嚎哭,“呃啊啊啊——救救我!”
“救救我!”
漫天号啕让顾辞头皮发麻,她强忍着头痛低头问小瑾:“你说什么?什么救救你?”
顾辞想到小瑾之前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又惊觉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可小瑾只像全然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只顾着自己哭喊着:“谁……谁来救救我!”
顾辞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就准备翻身下楼:“边教授你先下去,一会我把头丢给你。”
可惜的是,顾辞最不愿听到的“滋滋”电流声,已经从电子腕表处阵阵传来。
女主人的刀子比顾辞的迟疑来得更早,她不由分说地就挥刀冲了过来,而边屹柏赶在顾辞之前就一把扯下了窗帘,将顾辞裹在了里面。
“边屹柏,你干什么!”顾辞一下就明白了边屹柏的意图,一把攥住了边屹柏的衣角。
边屹柏没有理会顾辞的动作,只是又扯下了另一边的窗帘,和手上的窗帘一角绕在一起。
窗口逃生的口子并不算太宽敞,足以容下顾辞的身量,也足以让边屹柏宽厚的肩背将顾辞和发疯的女主人隔开。
女主人一刀接一刀扎在了边屹柏后背上,衬衣伴着皮开肉绽传来了撕裂声。
边屹柏终究还是忍不住身后的剧痛,声音开始颤抖:“顾辞,忘了告诉你。”
说话间,边屹柏身后的血迹伴随着女主人的呐喊声和小瑾的嚎哭声逐渐蔓延,但他只是尽可能地稳住了声音,对顾辞道:“即便知道结果,事情再次重演,我也还是会救你。”
“就像现在,”边屹柏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在顾辞肩头推了一下,随即将手放在了窗户上,“即便不能回溯,也请好好活下去。”
“但如果可以,”边屹柏扯起一个笑,“希望……下一次回溯再见。”
顾辞一个失重,在窗帘的包裹下往后坠下去。
也不知是因为这次边屹柏死得过于触目惊心,还是这种临近尾声还不得不回溯一次的懊丧感太过清晰。
顾辞下坠的同时,只觉得心口绞痛得厉害。
恍惚间,顾辞好像看见窗口的边屹柏又张嘴对她说了什么。
但当她再定睛准备细看时,眼前已经重新归为一片漆黑。
……
……
顾辞再次睁眼时,是在他们住处小院的入口。
回过神的同时,顾辞就因为尚未缓过来的失重感跌跪在地。
边屹柏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半跪在顾辞身边:“你还好吗?”
还好是在这个点回溯,还好他们已经在卧室得到了足够明确的推论,还好……
顾辞回眸看向边屹柏,
还好你还活着。
说不清是因为疲惫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顾辞看向边屹柏时,只觉得自己长久如顽石一样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面前的人撬动了十分微末的一隅。
顾辞直到视线有些模糊,才意识到自己眼眶温热。
边屹柏看着顾辞眼底有了氤氲,神色在不忍中还多了点担心:“怎么了?”
“没什么。”经历的太多,到现在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顾辞也不知怎么想的,看着边屹柏冷不丁地就问道:“方便让我抱你一下吗?”
话说出口又怕边屹柏觉得冒犯,顾辞又说:“你要是介意的话,我……”
顾辞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被边屹柏一把藏进了臂弯里。
边屹柏将顾辞抱在怀里,宽大的臂弯装满一个顾辞恰到好处。
他给的拥抱很满,紧紧环住顾辞没留给周围的危机四伏一丝机会,来触碰到怀抱中的顾辞。
直到顾辞呼吸平缓下来,边屹柏轻声问:“这样会好受点吗?”
“嗯。”顾辞应了一声,合眸靠在边屹柏的颈窝中,在这个仅仅停留在互相取暖的拥抱中,尽可能地汲取了对方的心跳声。
少顷,她说:“边教授,答应我一件事。”
边屹柏:“你说。”
“起码这次,不要再做任何危险的事,”顾辞缓缓抬眸,“这次,我们该一起出去了。”
边屹柏与顾辞久久对视,替她理顺了头发:“好。”
“一言为定。”说完,顾辞就松开了拥抱,站了起来。
“看来上次回溯你已经得出答案了?”边屹柏跟着站起来。
顾辞大概跟边屹柏交代了上一次回溯的经过,又跟边屹柏说:“现在来看,我们需要的其他线索应该都在后院了。”
边屹柏看向小瑾在的楼顶:“那她呢?”
顾辞一想到上次回溯小瑾哭哭啼啼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头疼:“暂时不知道她这个头有什么用,不行就等需要了再回来拿吧。”
对取人项上人头还带着头到处跑这件事,边屹柏本就有些生理性的抵触,现在顾辞没有带着头走的意思,他更是为此稍松了一口气。
两人没再多耽误时间,很快就赶到了后院的位置。
只是在两人赶到后院时,后院已经有了些微亮。
站在后院门口的黎洋和苏青闻声看过来,苏青显然很意外两人会出现在这里,但黎洋却不然,甚至还冲顾辞打了声招呼。
顾辞脸上当即闪过了一丝不悦,她向来不喜欢查案的时候有不熟悉的人来干涉,特别是一看就有着自己小算盘的人。
但面对黎洋,顾辞还是笑笑:“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黎洋冲顾辞走来:“是啊,吃完了没事情做就来看看,”说着黎洋就伸手搭在顾辞肩上,“诶?你们不是……”
黎洋话没说完,动作也因为边屹柏突然挡在两人中间被打断。
他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愣了下,然后就听边屹柏说:“抱歉,我爱人不喜欢和陌生人走得太近。”
说着,边屹柏又一把将顾辞环在身侧,对黎洋说:“本来是已经回去了,但她有点放心不下,所以我就陪她来看看。”
话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回去了一趟才过来。
而黎洋对这点也没什么质疑,只是看向了顾辞,像是在确认“爱人”这一称谓的真假一样。
顾辞也没想过自己莫名其妙会多一个“边屹柏爱人”的名号,也没想过边屹柏会突然来这一出。
但看见黎洋一副好奇的样子,她索性顺势牵住了边屹柏放在她腰上的手说:“不好意思,我先生就是爱吃醋。分离焦虑嘛,理解一下。”
“哦~理解。”黎洋将信将疑地应了一声,收起了追问的意思,“那现在怎么说?这门锁着,看来是徒劳无功了。”
说实话,顾辞并不想帮黎洋这个忙,但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她也没这个时间周旋着等他们离开。
“我会开锁,”顾辞还是做出了取舍,“给我几分钟。”
顾辞三两下将几道大锁卸下,在推门同时说:“一会进去分开搜吧,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苏青问,“你们很赶时间吗?”
顾辞背着他们暗自翻了个白眼,又转头回应一个笑意:“新婚小夫妻嘛,晚上总要做些别的事情,理解一下~”
一涉及私密话题,苏青和黎洋果然没有插嘴的空间了。
苏青尴尬地沉默下去,黎洋则是笑着递给顾辞一盏油灯:“那我们去右边,有情况叫我们就行。”
……
上一次顾辞来这里还是白天,那时候都已经有几分瘆人了,这会天色入暮了在看着面前满是枯草的坟头,顾辞更是觉得莫名发怵。
特别是一想起这时候女主人正在宅邸的另一边到处搜寻着,准备杀掉边屹柏。
顾辞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远处女主人卧室的方向,对边屹柏说:“尽快搜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投身搜证之后,边屹柏便松开了顾辞的手。
边屹柏接过油灯走在前面,顾辞则是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手中的余温还在掌心,顾辞垂眸望着手心过了许久,跟边屹柏一起走到了屋子里边。
或许是因为女主人并不乐意接触这里的事物,所以这里的灯盏便不同于宅邸其他地方,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边屹柏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灯盏,确认还可以点灯后,借着油灯将室内点亮。
熏得焦黑的内室里,所有东西都像是被吞并在了一场满是喧嚣的无妄之灾中。
一间原本陈列精致的厢房,就这样被烧得只剩下焦枯尘埃。
顾辞看见这模样,莫名心中平生几分惋惜。只觉得要是没有这一场灾祸,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NPC,应该也能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正当她垂眸叹气之际,她余光间瞥见书桌一角灰烬中一些与炭黑不一样的颜色。
“边教授,”顾辞冲边屹柏招招手,“来一下。”
边屹柏手提油灯靠近,一张被烧去大半的褪色旧照片映入两人眼底。
顾辞伸手掸去浮尘,将旧照片捡起来凑近油灯。
相片看着像是一张整个宅子所有人的大合照,一家子人坐在宅院门口,下人簇拥在两侧,满是与此时全然不同的温馨和谐。
或许是相片实在太旧,上面印的人像早已有些模糊。
但凑近了仔细辨别,倒是还能勉强辨别出女主人,老管家,还有梁妈的模样。
再仔细一看,还能从一侧的几个年幼家丁中,找到小瑾。
顾辞拿着照片端详许久,却没有感觉到心中疑惑被这张照片解开,只觉得疑惑愈发加深。
“我之前看小瑾和那些NPC不一样,还以为她会是女主人的女儿或者亲戚……”顾辞蹙着眉说。
边屹柏应声:“但即便是NPC,所有的举止应该也会以生前的行为模式为准,小瑾的行为模式很显然并不是主人阶级的人。”
“嗯……说起来,”顾辞蹙眉,又随着端详照片陷入一些繁复的猜测中,“我们始终觉得管家是站在女主人这一边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现在的情况下,男主人不在了他才效忠于女主人?”
回想之前小瑾说的,家里的下人都说女主人在意外之后就得了失心疯。
换做正常忠心耿耿的下人来说,面对女主人这样的精神状态,更多的应该是担忧,而不应该是私下议论甚至厌弃。
可顾辞来这里这段时间下来,似乎并没有从梁妈之外的下人身上,感受到几分他们对于女主人的敬畏。
再细想老管家给小瑾换了一个身体,顾辞更是觉得老管家的作为并没有这么简单。
顾辞低声问:“你觉得管家给小瑾换身子,是出于惩罚,还是保护?”
边屹柏稍忖:“从你说的小瑾在见到女主人时说‘救救我’来看,我更偏向于……保护,”边屹柏稍一正色,“特别是在小瑾身上还有烧伤的情况下。”
听见边屹柏的认同,顾辞心里又多了些底气。
也正因这样,她又说:“那我说一个大胆的猜测。”
边屹柏:“你说。”
顾辞伸手指向相片正中男主人的脸上:“你说,这个小瑾,和男主人是不是有些神似?”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有个边屹柏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心里开了一院子的花~~
某糕:虐了边教授这么多遍,也该给点糖吃。
边屹柏:感觉还不错,可以继续。
某糕:你真的,我哭死。
边屹柏:谢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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