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见过各种头,馒头榔头甚至子弹头都见过不少。
但会说话的头,起码这辈子是头一次见。
顾辞半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小瑾的脑袋。
但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小瑾断头的截面倒是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小瑾本就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她的头颈并没有什么血淋淋的惨状。
相反,她的头就像是超市里冻了许久的冷鲜鸡肉,没有血色,没有脓水,只有一层没有鲜活气的白肉。
顾辞和地上的头四目相对了一会,又看向边屹柏,和他对望了好一阵,才说:“现在是……怎么说?”
捡,还是不捡。
可还没等顾辞来得及纠结,不远处小院的入口处,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并不轻,甚至能听得出鞋跟踏地的声音。
很显然,这个脚步声只能是苏青或者是女主人。
但苏青实在没有可能在这个时间单独来找她,所以顾辞只能先把地上的脑袋抱了起来。
看得出边屹柏对这个事情还是有些抵触,即便他听见了脚步声靠近,还是有些面露难色:“你……”
“总不能把她留在这吧,”顾辞叹了一口气,“但万一这东西突然发疯给你来一口,我不是又得重来一遍?”
说着顾辞朝着声音来源望了一眼:“后面女主人十有八九是杀过来找你的,”她张望了一下捡了块布把怀里的头包了起来,嘴里嘀咕,“而且我也不指望你一个洁癖带‘头’冲锋。”
边屹柏看着顾辞在前面带“头”冲锋,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边屹柏很快就跟上了顾辞的脚步。
女主人的到来虽然在两人意料之外,但来意却是意料之中。
边屹柏本就是这群NPC的眼中钉,偏偏在晚宴上他还主动出手对女主人动了手。
单从谨言慎行这点上来说,边屹柏算是已经在雷区蹦迪了。
不过两人倒是没走远,毕竟女主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以及女主人发现他们不在会怎么做,他们也的确是很好奇。
两人离开了刚才的位置,正当顾辞踟蹰着该往哪里躲,就听怀里的头出了声。
“你们去哪呀?我身子还在那儿呢……”小瑾问。
顾辞和小瑾一个对视,顾辞当即有了个答案:“你别问。”
说完,顾辞就示意了一下小瑾住的屋子,跟边屹柏一起扎了进去。
仆人房距离两人的卧房还有一段距离,加上这院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光亮,在顾辞和边屹柏的角度看过去,只能大概看见女主人推开了门,又在搜寻无果之后从屋子里出来。
女主人没找到人,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着急。但她显然也是没有放弃,在出了屋子之后,又到周围搜了起来。
边屹柏低声道:“她迟早会搜到这里。”
“我知道,”顾辞沉思,“问题是去哪。”
正在顾辞沉思其间,怀中小瑾的脑袋动了动。她借着顾辞胳膊的力道,挤着望向窗外:“那就是我们夫人?”
顾辞和边屹柏一齐看向小瑾,顾辞开了口:“你没见过你们夫人?”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小瑾还是这宅子里为数不多的下人之一,但她到了现在竟然才是头一次见到女主人。
之前小瑾跟他们说道宅子里过去的变故,说道老管家和女主人,但顾辞却没想过小瑾会不认识女主人这点。
小瑾倒是比顾辞更奇怪:“我来得晚,宅子里老人又说夫人习惯刁钻,怕我惹恼了她,就总不让我见她。”
“有一次我不小心跑去了夫人的院子里,管家还……”
小瑾说着又哑了声,但这会儿吊胃口显然让顾辞有些微恼:“我劝你好好说,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把你丢给你们夫人。”
“别!”小瑾忙说,“我……我怕。”
顾辞:“那你怕什么?”
小瑾支支吾吾:“就是……我这个身体。”
“上次被老管家发现了,他就把我给带去了杂物房,”小瑾垂着眸,“我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就是睡了三天之后,脑袋就老是会掉下来了。”
顾辞有些无语:“你头老是掉,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瑾反问:“奇怪吗?”
顾辞:……
行吧,物种之间还是有代沟,
边顾辞想了想,又问:“那你除了头会掉之外,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小瑾认真地思考后回答:“有,身上变干净了。”
“干净?”顾辞眉心一跳,“具体说说。”
“就是……”小瑾看起来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以前身上总是脏脏的,坑坑洼洼,洗也洗不掉那些皱皱巴巴的地方。”
顾辞当即心口一跳。
烧伤,还是大面积烧伤。
小瑾的身份当即在顾辞心里被打上了一个问号,可还没等顾辞细想,边屹柏已经低声提醒:“顾辞,她来了。”
另一头,女主人已经搜遍了房屋周围,她除了在那个断了头的身体前稍许停留之外,没有在任何其他地方多做停顿。
眼看着她收起了心思,准备离开,顾辞下了决断:“她肯定还会接着找你,”顾辞干咽了一口,缓解自己的不安,“对了!去她卧室。”
既然女主人要四下找边屹柏的踪迹,那这时候其他地方都不完全安全。
反正都不安全了,那不如就到她一直想去看看的女主人卧室算了。
顾辞一出声,边屹柏就跟着一起小步离开仆人房。
两人摸着黑离开小院,又在拐入小道后听小瑾说:“我知道一条近道。”
顾辞眯眸:“这么好心?”
“前提是……你们别把我丢下。”小瑾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看得出来,小瑾确实是怕这个女主人,顾辞也自然利用了这点,对小瑾道:“暂时不会,具体看你表现。”
小瑾“唔”了一声,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照实指了条近路。
眼见着女主人自己住的双层小独栋出现在面前,顾辞在动身前问小瑾:“这个点这里会有其他人经过吗?”
小瑾:“其他人?”
顾辞:“管家,梁妈。”
小瑾有些意外顾辞竟然会知道梁妈,开口时带着些微愕:“梁妈她这时候……应该在伙房。”
“老管家的话……这时候应该还在招待客人吧。”
心里稍微有了底,顾辞也就没再多顾虑。
她跟边屹柏先后上了二楼,又很快在直奔了女主人的卧室。
屋内一片漆黑,即便窗外仍有月光和灯亮,整间屋子也是全然笼罩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顾辞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靠近窗口。直到她走近窗户,才发现这间屋子的黑暗确实有迹可循。
这间屋子的窗户并不像是其他屋子一般用了纸糊,反而选用的是十分坚固的玻璃。
这玻璃放在夜晚来看,是颜色极深的茶色,但顾辞清楚,这放在白天,多半就是常用来遮挡太阳的单面镜玻璃。
顾辞伸手在玻璃上轻敲,像是对这里会出现这种玻璃感到好奇,同时她又听小瑾说:“是不是可稀奇了?”
“我听老管家说,这可是西洋海运过来的上等货。”
以这个宅子的家底来说,会出现这种玻璃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只有女主人的房间里用了这种玻璃。
顾辞隔着玻璃往外看去,往周围环顾了一圈后,目光落在窗外靠北面的角落。
那是顾辞上一次回溯去调查过的后院。
这次回溯顾辞本着情报过少的想法,有意将后院放在了后续再和边屹柏一起调查的位置。
可她没想到,会以这个方式,再次目睹后院的全貌。
后院距离这一处并不远,甚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包揽整个后院的全貌。
包括那几个坟头。
顾辞望着后院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并不太好的猜测。
“边教授,”顾辞低声问,“我问一个问题,你介意吗?”
正在一边检查内室的边屹柏应声:“你说。”
顾辞:“假设,你在观察这间屋子的时候,意外撞见女主人发现了正在后院调查的我。”
“你会怎么做?”
顾辞心里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个问题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遇到事情的人换作了边屹柏,她一定会尽可能地去维护边屹柏周全。
所以边屹柏的答案,即便他不说,顾辞也猜到了大概。
边屹柏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他往顾辞这里走过来,顺着顾辞视线看向了后院方向:“看来上一次我是被女主人杀了?”
顾辞叹了口气:“我不确定,但……多半是了。”
这个问题过多深究没有意义,顾辞心里有了数,就很快错开了话题:“你发现什么没?”
边屹柏:“有些自己的猜测,你呢?”
“算有,”顾辞又敲了敲窗户,“我只是奇怪,如果她是鬼怕晒太阳,那装一个窗帘就行,为什么还要冒着可能会被太阳余温热到的风险,装这一个窗户?”
边屹柏稍忖:“为了能看到后院?”
“看后院干什么?跟那些死人的坟头聊聊天?”顾辞轻笑,“她不是喊着要祛除邪祟吗?”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顾辞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问:“你呢?什么猜测。”
“这间屋子没有灯,”边屹柏说,“而且没有镜子。”
没有灯这点顾辞可以理解,毕竟晚宴所在的餐厅也是暗得要命。
而没有镜子……顾辞只能姑且将这当做是因为镜子在风水上来说,时常有人说它阴气太重。
可这两件事情放一起,却是完全没有能够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顾辞愁眉不展,踩着微弱的一点光亮,缓步走向屋子里本应该有镜子的地方。
她在女主人的梳妆台前坐下,试图代入进女主人的角度,来还给这一切一个合理性。
顾辞的目光一点点从身边所有的事物上打量过,最终落回原处。
她叹了口气,低头对怀里的小瑾苦笑:“你说你们女主人,屋子黑的衣服黑的,这走在自己屋子里,真的不会连自己都找不到吗?”
话音刚落,顾辞愣在了原地。
顾辞心口忽然有些闷,她失神许久,才低头问小瑾:“小瑾,你有影子吗?”
“影子?”小瑾眨着眼,“什么是影子?”
顾辞这才意识到,原来一切的一切,她从最开始就想错了。
是啊,这一宅子不是人的东西都敢在太阳底下乱跑,她一个女主人又怎么是一定怕被太阳晒呢?
不见太阳,身着长袖长裙,头戴面纱,谁说这一定是和阳光有关?
顾辞神色凝滞许久,才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一边的边屹柏:“边教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故意不想看见自己。”
“或者说,她就是……不敢看见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高能}
友情提醒:您的好友[女主人]正在杀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