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阁:
在床上拆阅了你的信,(游山跌交伤腰)一转眼就找不着了,不知你都说的是什么?只记得你说什么虹口有房子的事。
我真感谢我的朋友们,个个劝我早走!(端木也劝我),使我觉得朋友们都在惦记着我。谈起梅兰芳,谈起音乐,(在城内看了《一曲难忘》,颇受感动)我何尝不神往。然而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在上海安家。文藻若仍在政府作事,我们大概是在南京。——上海曾有个机会,商量之后,已谢绝了——但十分之六七我们是回北平教书去。我相信那种生活对我比较宁静一些。抗战这几年,闹得我头昏脑乱,一事无成,于人于己,两无益处,所以上海房子只好放弃。将来我如到上海,只好奉扰朋友们了。现在第一步我们想先搬城中住,让三嫂先走,美军机到大使馆交涉过,没有希望。但民航机改由行政院派定后,似有可能。三嫂如能新年后走,则文藻一走,我就可以飞。或他一有消息走,我也可以飞。若飞京,可以先住老二的丈人处,金陵神学院他们房子大得很,过渡一时。若飞平,就住我们大嫂处。两边都是不必安家的。
城内大概住端木房子,等他房子客人走后,就可以去,至早也得过年罢。刚从城中回来,朋友们都好。除了看一次电影之外——还只看半场——什么也没有做,只忙些杂事。老舍应美国文化专员之邀赴美一年,明春二月间可以启程。回国后我们希望他能到燕大。我同端木曾谈起《关于女人》事。叶圣陶他们二十号由木船东下,他们意思开明已有了律师,不必再有律师了,最好请端木以第三者朋友资格请他们,(一)第一版卖完即算版税,(二)将纸型交还我。我已将这两事付托了他。他说照办,这人太忙,还得你催他一下。其实这中间人一樵等都可以做,多托几个人无妨。从你寄给小孩子的圣诞片中,知道又过圣诞了,那天病得胡里胡涂的,看片忽然清醒。明年不在此地了,八年过得何等之快,这些日子心还静,夜里有时翻泰戈尔。你说九时我已睡了,哪知我正在开始,我平常总是午夜才睡。重庆今年不冷,我在城中那几天还有阳光。山上在临别时觉得加倍好。“潜庐”①我决定不卖,交给保管委员会去管。——作周末休息之用。我请他们保管一切依旧。说不定我还会回来,——你近来如何?还忙么?写作得起劲否?朋友见面代问好罢。许多信要写,不多谈了。祝你新喜谢冰心拜上四五年十二月廿一夜①“潜庐”乃冰心在歌乐山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