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集》序

刘心武同志把他的散文集《垂柳集》给我看了,让我作序,我倒想借这机会说几句我对于现在有些散文的看法。

我一直认为:散文是一个能用文字来表达或抒写自己的思想感情的人,可用的最方便最自由的一种工具。在他感情涌溢之顷,心中有什么,笔下就写什么;话怎么说,字就怎么写;有话即长,无话即短;思想感情发泄完了,文章也就写完了。这样,他写出来的不论是书信,是评论,是抒情,是叙事……的文章,应该都是最单纯,最素朴的发自内心的欢呼或感叹,是一朵从清水里升起来的“天然去雕饰”的芙蓉。

这些年来,我看到不少的散文,似乎都“雕饰”起来了,特别是抒情或写景的,喜欢用华丽的词藻堆砌起来。虽然满纸粉装玉琢,珠围翠绕,却使人读了“看”不到景,也“感”

不到情。只觉得如同看到一朵如西洋人所说的“镀了金的莲花”,华灿而僵冷,没有一点自然的生趣,只配作佛桌上的供品!

我自己也曾“努力出棱,有心作态”地写过这种镀金莲花似地、华而不实的东西,现在重新看来,都使我愧汗交下。

我恳切地希望我的年轻有为的朋友,要珍惜自己的真实情感和写作的时间,不要走我曾走过的这条卖力不讨好的道路。

《垂柳集》中的散文,不论是回忆,是游记,是随笔,是评论还都没有以上的毛病,这是难能可贵的!作者虽然谦虚地说:自己飞得较早,进步很慢,但是我觉得像他这样地年轻,又有了一双能飞的翅膀,趁着春光正好,春风正劲,努力地飞吧,飞到最空阔最自由的境界里去!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