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讳言,世俗生活是人类的主流生活,对权力与金钱的渴望,是人类进步的原始动力。看过木偶戏的人都知道,木偶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线的控制。我们社会中的每一个人,说到底都是一只只木偶。权力、金钱、地位、爱情等一条又一条线,牵引着这一只只木偶。他们在舞台上扮演的角色都由这一根根线来支配。由于人类生活的特性,导致人类产生两种智者:一种是教你如何融入世俗,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一种是教你如何弃绝世俗,探寻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前者导致政治,后者导致宗教。二十世纪来,传统的宗教影响力渐渐减弱,一些新的宗教派别的产生,往往误导世人。它们或者与政府对抗,显示极度的破坏性;或者以自身的欲望为目的,充分张扬人类的自私与极端。我们虽然理解这些邪教的产生仍出于对政治的反动,但也可以看出宗教意识已深深地根植于人类的思维之中。人类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主流生活,宗教也永远只能是政治的补充。在修复人性、抑恶扬善等问题上,宗教可以弥补政治的功能性的不足。政治救世、宗教救心,这是政治与宗教并行不悖的理由。
没有剃度出家的寒山,只是不曾履行佛家规定的形式,但他的言行举动,已超过了一般的出家人。在当今这个时代看来,寒山栖隐的意义可能微不足道了。但我们可以从他身上,看到我们人类为寻求“心”的解放而做出的艰辛的努力。只要物欲还在泛滥,只要人们尚在名利场中醉生梦死,寒山存在的现实意义便不容抹杀。
寒山栖隐七十年后,尚有诗作问世,可见他活了一百多岁。“自从出家后,渐得养生趣。”养生的秘诀在于养心,寒山存世的三百多篇诗作,十之八九,都可以视为养心之作。
物质文明在于养身,精神文明在于养心。现代社会的悲剧是重在养身而轻于养心。长此下去,人类必然会沦为物质的奴隶,最终丧失生存的资格。
因为闾丘胤的惊扰,百岁老人寒山从此在天台山中失踪了。由于他的诗歌的流传,他的生命的光芒终于在历史的星空中迸发了出来。漫步在天台山中,看到一处处隐于森森古树中的肃穆的寺院,看到山间卷舒的白云和树叶上坠落的露珠,我总觉得寒山并没有离开我们。山间岩畔那些丛丛簇簇的野花,是他“心相”的表现:美丽而不炫耀,宁静而又活泼。
我再次吟诵起他的诗句:
自乐平生道,烟萝石洞间。
野情多放旷,长伴白云闲。
有路不通世,无心孰可攀。
石床孤夜坐,圆月上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