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噩梦(三)

第五个被锁起来的房间,是一个狭小的女仆房。

当虞婧砸碎镜子的那一刻,虞婧愕然发现,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房间竟然与她在怪谈世界里四楼的女仆房布局十分相似,只不过小了好几圈。

——小小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竟承载了卧室、书房、客厅等数个功能,而一旁自带卫浴的卫生间,可能就是这个房间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说实话,在地广人稀的圣诺弗雷国独自拥有一个占卜店的虞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整套租房只有她卧室大的屋子。

但,与此同时,虞婧还观察到,这件屋子虽小,却被主人布置得井井有条,即便各种物品繁多,但一眼望去竟并不显得杂乱,甚至虞婧还注意到,就连屋子各处很难打扫到的角落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灰尘,想来屋主人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这是柳如黛的房间吗?

虞婧粗略观察了一眼后,便两步来到书桌前,低头打量书桌上摊开的日记本。

在四楼的女仆房里,书桌上的笔记本上除了不知出自何人的警告和半张虚假的规则纸条外,就是大量不知所云、如同出自最癫狂之人笔下的呓语。

但这一次,虞婧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懂这些话了。

【……我又做梦了,又是那个可怕的梦。】

【我看到我站在全市最高的地方,人间的一切好像都在我的脚下,乌云像是粘稠的污液一样从空中倒灌到我的体内,不断不断地向我涌来,脱下了我的身体,接着又为我构筑了一个新的身体……】

【我的身体在向下跌落,我的灵魂在向上飞升。天上的是我,地上的也是我;云上的是我,云下的也是我……每个人都是我。】

【真奇怪,不是吗?特别是当我仰头望向星空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可当我低头看到我满身蛇一样的鳞片时,我又瞬间被吓醒了……】

【我是谁?】

【梦里的我变成了什么?】

【是怪物吗?】

【所以,现实的我也会变成怪物吗?】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的皮肤开始发痒,并且越来越痒。而当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痒意,用力抓挠甚至抓下自己的皮肤后,我把手拿到眼前观察,发现指缝里没有血痕也没有皮屑,但却有残留的银色磷光和像是鳞片一样的碎片……我还是人类吗?】

【不,不不不,不要思考,不要沉溺其中……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当然还是人类。】

【但我为什么找不到被我撕下的人皮?】

【够了,停下…冷静一点,冷静!我应该更冷静一点!这一切或许都只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因为我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或许我应该把那本书丢掉,可是我明明……】

此刻,呈现在虞婧眼前的,分明是清晰可辨的文字。

可虞婧却觉得这与疯癫之人的呓语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心惊肉跳,一边感到头皮发麻,一边又忍不住想要继续往下翻,可当虞婧伸出手试图翻页时,她的手却直接穿过了日记本,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虞婧只是一段噩梦记忆里的看客而已。

虞婧怔了怔。

而还没等虞婧生出遗憾,很快的,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虞婧回头望去,发现柳如黛回来了,并且眼尖的虞婧还看到,柳如黛左手手背的皮肤上留有奇怪痕迹……像是使用了大量遮瑕膏的痕迹。

可柳如黛要在自己的手背上遮掩什么呢?

想到书桌上那本好似狂人呓语的日记,虞婧站立原地,看着柳如黛的手,目光惊疑不定。

没给虞婧留下太多思考时间,回到租房的柳如黛还没坐下,身上就响起铃声。

柳如黛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疲惫的脸上露出忍耐神色,似乎并不想接,但思索良久后,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柳如黛,我就在门外!”

没等柳如黛的话音落下,电话那边的人就用冷硬的口吻发号施令。

“开门!”

柳如黛有瞬间僵硬,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深吸一口气,丢下背包,转身开门。

而当这扇门打开后,虞婧震惊发现,此刻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镜世界里的微笑鬣狗——那个被称做布兰特医生的人!

怎么会是他?!

柳如黛堵在门口,冷漠道:“琅少爷,你纡尊降贵,来我这种下人住的地方干什么?”

上官琅此刻再没有虞婧在镜世界里见过的从容斯文,俊秀的脸如每一个暴怒的男人一样扭曲。

“你竟然还敢问我来干什么?!”上官琅怒火中烧,“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但勾引了我,还勾引了我二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刚玩弄我们上官家的男人?!”

柳如黛神色冷漠又像是麻木,冷冰冰道:“琅少爷,你错了,我没有勾引过你,更不可能去勾引礼少爷。”

“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在狡辩?!”这一刻,上官琅彻底撕开了他斯文的假面,如同一只凶恶的鬣狗,钢铁一样的手掌死死掐住柳如黛的脖子,将柳如黛用力推进了屋子。

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虞婧看到走道尽头黄毛混混那张探头探脑的脸。

但还没等虞婧确认,租房的门就已经被上官琅反手关上。

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柳如黛满脸窒息的痛苦,两只手齐齐用力,拼命想要拉开上官琅的手。

而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琅松开了她。

但下一秒,上官琅又用力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手机丢到面前。

“打电话给阿礼。”上官琅的声音阴沉沉的,骇人极了,“证明给我看——证明你们两个人没有背着我有一腿!快!”

柳如黛没有动作,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低低笑出声来。

“证明?琅少爷,你算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向你证明?”

上官琅越发怒意勃发,抓紧柳如黛头发的手越发用力,但这一回,柳如黛甚至连痛哼都没有发出。

上官琅震怒于柳如黛的不识好歹,高声呵斥:“我算是你的什么人?我是你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嫌弃你的身份、对你好的人!”

“不嫌弃我的身份?对我好?”柳如黛几乎要忍不住大笑起来,“上官琅啊上官琅,你在发什么疯?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是那个男人的私生女啊!我身上和你流着一样丑恶的血,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不‘嫌弃’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欺负我责骂我污蔑我的你是世上最爱我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上官琅理所当然地冷嗤,“老头子永远不可能承认你的。既然他不承认,你就只是一个女仆的女儿,而我也不可能让你生下我上官家的儿子,既然如此,当我的情妇难道不是你最好的出路吗?”

说着,上官琅又冷笑起来:“还是说你这种不安于室的女人也不满足于一个男人吗?”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又或许是早已对上官家失望透顶,此刻的柳如黛在听到上官琅的骇人言论后,竟然没有更大的反应,只是低低笑了起来。

“别做梦了,上官琅,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柳如黛说,“我永远不会爱你,永远不会跟你,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女人。哪怕我出去睡一千个一万个男人,那一千个一万个男人里也绝对没有你上官琅!”

上官琅先是有一瞬间的暴怒,但很快按捺下去,冷笑连连:“果然,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人是个不安分的,还好我早就让妈去把你的后路断了——”

“什么——是你?!!”

一直冷漠麻木消极抵抗的柳如黛,第一次挣扎了起来,声音凄厉:“是你逼学校把我退学的?是你?竟然是你?!!”

上官琅看到柳如黛这样激烈的反应,不但没有半分心虚,反而大笑起来,用力捏住了柳如黛的下巴:“果然,我就知道——只有这种时候,如黛你的表情才是最生动、最好——啊!松口!松口!!”

“该死!该死!柳如黛,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该死!!”

狭小的空间挤不下两个成年的人。

很快的,书桌上的台灯砸下了,书本跌落一地。

一旁的书柜倒下了,上锁的抽屉被剧烈的晃动震开,露出一本不知材质的黑色的书。

甚至就连床头处拼接的衣柜,窗台上小小的花盆,乃至是门边的挂衣架,都统统倒下了。

最后,当上官琅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站起时,触目惊心的血泊在他脚下汩汩蔓延。

上官琅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地上柳如黛脖子上明显的掐痕,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他踉跄着从这个狭小的租房里逃离,忘了关门,甚至忘了确认地上柳如黛的生死。

于是,很快的,一个原本只在远处探头探脑的黄毛走近了,好似还在跟什么人通着话。

“对,我看到了,上官家的那个大少爷的确来了,他一见到柳如黛就进门还把门关上了,想来他们两个肯定是——”

黄毛混混李哮的话蓦地停下了。

这一刻,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几乎要溢出租房的血泊,眼里有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的惊恐,但更多的……是兴奋。

“……好了,不跟你说了,娜娜,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

迅速挂断电话后,黄毛混混李哮站在门口,看柳如黛的尸体就如同看着某种宝藏一般,贪婪,在他眼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

可很快的,李哮发觉了不对,发觉地上的柳如黛虽然出血量大得吓人,可她胸口有微弱起伏,显然还活着。

——但这怎么能行?

柳如黛如果还活着,他又能用什么把柄去敲诈堂堂上官家的大少爷?

所以这个女人,必须死!

李哮很快找来了一副橡胶手套和塑料脚套,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血泊,走进租房,向柳如黛的脖子颤抖着伸出手。

当李哮那幅冰冷的橡胶手套扼住柳如黛的脖子时,有那么一瞬间,李哮好像听到了这个女人微弱的呼救:

“救……”

“我……”

李哮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下一秒,他用力掐了下去。

一场可悲的、可笑的谋杀,就此成形。

而更可笑的是,就连死亡都不是这场戏剧的终末。

·

在第六个上锁的房间里,虞婧看到了——

以雇佣兵身份出现、指点上官琅如何处理尸体的大卫,以及不知道怎么跟过来的上官礼和上官信。

上官礼焦躁地踱步,向上官琅发出了责怪的质问:“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大哥,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不满黛儿离开上官家去上学,但你,但你——但你也不能杀了她啊!”

上官琅颓然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而上官信年纪最小,心智尚不够成熟。但正是心智不成熟的人,才越发冷酷,乃至理所当然地蔑视人命、蔑视律法。

“大哥,二哥,你们这么焦急干什么?就算大哥杀人的事暴露出去又怎么样?”上官信对两个哥哥的焦虑不以为意,“以我们上官家的权势,难道还摆不平一条人命吗?更何况柳如黛这个女人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下人,甚至还是我们上官家大发慈悲养大的,现在她也只能说是把命还给我们上官家而已,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急什么。”

上官琅没有理会这个无法无天还不爱动脑子的弟弟,只用信任的目光看向自己高价雇佣来的佣兵大卫,说道:“大卫先生,请你务必要帮我,我不能留下杀人的污点!”

大卫有着一张看起来就极容易让人信任的脸,但面对上官琅这份毁尸灭迹的请求,大卫却干脆点头。

“没问题!”大卫说,“不过,我们要把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换掉。”

“换掉……换成什么?”

大卫从自己的肩包里拿出了一套衣服,赫然是虞婧每次转换世界后自动出现在她身上的、极暴露的女仆服。

大卫低声解释道:“抛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不如伪造出她是自杀跳楼的现场。

“而附近适合‘跳楼’的地方,只有紫荆花大酒店,所以我们需要骗过前台和路人的眼睛,把她运到紫荆花大酒店的楼顶,让她成功跳楼。

“不过,一般来说,死人会很难搬动,哪怕我们力气再大,一路上也容易闹出比较麻烦的动静,所以我们要给她换成这样的衣服。这样一来,哪怕在我们在搬动的过程里她动也不动,或者我们的动作太大,路过看到的人也一般不会多问。”

而只要顺利让柳如黛“自杀”,让这桩死亡案不会第一时间被人联想到上官家、指向上官家,那么接下来的事,对上官琅也就不算事了。

上官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和自己的兄弟合力为柳如黛的尸体换上暴露的女仆服。

只不过让上官琅有些感到奇怪的是,按理来说,这时候的柳如黛应该已经开始出现尸僵了,可当他为柳如黛穿衣服的时候,他手里的尸体除了冰冷之外,竟依然如活人一样柔软。

时间紧迫,上官琅没有思考太多,换掉血衣,很快就将柳如黛伪装成玩得很开的外围女,在大卫和两个兄弟的掩护下,半搂半抱地将柳如黛搬到了紫荆花洲际大酒店的天台。

然而,就在上官琅下定决心要将柳如黛的尸体从百米高楼上丢下时,一边的上官礼突然跳了起来,近乎惊恐地大叫起来:

“谁?谁?!谁在这里?!”

上官礼的突然惊叫显然将上官兄弟和大卫吓了一跳。

上官信不解道:“什么?二哥你怎么了?”

上官礼的肩膀在高空的夜风中发着颤,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温度。

他用力抓住了上官信的肩膀,像是有些癫狂道:“你没听到吗?三弟,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上官信越发不解:“听到什么?”

上官礼丢下他,又抓住了自己大哥的肩膀,颤抖的声音因蓦然拔高而变调:“大哥,你也没听到吗?”

上官琅惊愕摇头。

于是上官礼又看向了大卫,被恐惧震慑的心脏扭曲了面容:“那你呢?他们没有听到,那你呢?你也没有听到吗?”

大卫凝重摇头:“上官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上官礼没有回答,大叫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见自己的兄弟如此,上官琅和上官信不由得围了上去,就连大卫都暂时丢下了抛尸的事,看了过去。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或许只有旁边的虞婧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在临云市最接近天空与星光的夜晚,慢慢睁开了眼睛

“上升吧,上升吧,上升吧……”

像是无数人的窃窃低语,在这个充满星光的天台响起。

然而真正听到这诡谲私语的却只有一人。

“辉光之门扉已开,降临之时当至……”

无穷无尽的低语与呢喃。

“撕下血肉的皮囊,覆以无尽的辉光……”

“拜请无尽之轮回者,召请旧日的圣灵……”

无穷无尽的呼唤与震响。

黑暗。

如实质如粘液一样的黑暗,在这一刻从柳如黛的身下溢出,在整个天台上蔓延。

虞婧呼吸凝固,心中大骇,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大笑吧,大笑吧,大笑吧!”

不知何时何地有人发出了大笑,疯狂的,歇斯底里的。

虞婧有一刻几乎以为那是幻觉,但很快的,她转过头,看到捂着脸的上官礼的喉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了骇人的笑声,但他的脸却扭曲如同痛哭,甚至手指都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血肉里,像是要将自己整张面皮生生撕下。

天台上的其他几人在这一刻发出了惊骇的大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上官礼的身边。

但他们没能退多远,就撞上了什么冰冷之物。

他们愕然,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整张脸瞬间惨白,牙关战战,发出了战栗的声音,迟迟不敢回头去看。

而唯一敢回头的虞婧,则在这一刻对上了柳如黛的眼睛:

尖锐、冰冷、银灰色的,像是冷血的蛇一般冷酷残忍、却又像是虞婧每次打开镜子时会看到的眼睛。

[我看到了……]

星空下,死而复生的柳如黛轻轻张开手,黑暗自她每一个毛孔中翻涌而出,撕开了那套可笑的女仆服,也撕裂了人类的皮囊,

汹涌的蛇鳞长衣片片覆上,破碎逶迤的衣角连到了星光的尽头。

她开始上升。

[我的眼白现在是红色的,我的血肉现在是白色的……]

[我撕下了蛇的皮肤,戴上了血的王冠,从此离星空更进一步……]

虞婧一个激灵,背后寒意上窜,突然明白了从书柜里跌落的那本书是什么,明白了柳如黛身上的一切异变从何而来,更明白了此时此刻柳如黛到底要做什么——

星响仪式!

竟然是星响仪式!

柳如黛想要召唤邪神、想要毁灭整个东国?!

可是……星响仪式分明是由造神时代的特色产物——神典编纂所——编造出来的邪神仪式,它竟然是真的?

它怎么可能是真的!

“停下!快停止!”

来不及多想,虞婧第一次在这介于真实与虚假的回忆中大叫起来。

“不要将这个仪式继续下去——柳如黛,你不能做这样的事!”

“快停下!”

但是,就如同前几个房间中的每一个记忆虚影那样,柳如黛无视了虞婧的呼喊。

她继续上升,并且越来越高。

[当猩红的蛇影从天空降临时,我将不断上升,上升……]

[直到穿过辉光门扉,升入那个无星的海洋,与众星沉眠……]

天空,乌云密布。

但奇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星光也越来越亮。

而那介于乌云与星光之间的,则是一条庞大到无法估量、宛如神话传说中吞噬世界之蛇耶梦加得的猩红倒影!

“够了!柳如黛我知道你听得到!”

虞婧急了,干脆拽过一边的上官兄弟,把他们丢进翻涌的黑潮中,然后踩着他们的脑袋狂奔到柳如黛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而这一次,虞婧也真的抓住了她。

“不要做这种事。”

虞婧看着柳如黛,一字一顿:

“柳如黛,不要做这种事——你不该迎来这样的结局!”

这一刻,抛弃了人类躯壳、化作满身鳞片的蛇怪的柳如黛,也终于看向了虞婧。

她带着恍惚的微笑,轻轻向虞婧伸手,指尖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逼近虞婧脖颈的蛇鳞冰寒刺骨。

但虞婧不闪不避,坦然看向柳如黛,说:“如果我是来杀你的,那我又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触近虞婧脖颈的手一顿,但即便如此,那比刀更锋锐的冷意,依然割破了虞婧的皮肤。

鲜血从虞婧的脖颈渗出。

但虞婧依然冷静,依然镇定:“我是来帮你的,柳如黛。”

“我说过的,你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早已没有了人类模样的蛇怪,低头看着虞婧,轻笑起来,像是嘲讽。

虞婧不以为意,说:“我知道口说无凭,你不会轻易相信。但既然你都成了这样,你总该有办法自己来看的吧?”

“什么?”

下一秒,虞婧便抓住了那只覆满鳞片的、比刀子更锋锐冷酷的手,将它穿过自己的胸膛,握住那颗跳动的心脏。

鲜血飞溅,血肉翻飞。

在柳如黛震惊到愕然的目光中,虞婧依然如旁观者一样冷静、镇定,甚至从容自若。

“我知道,如今语言以及无法再打动你了,那我只能让你自己来看——”

虞婧的声音稳定极了,带着强大的自信与说服力,而她注视柳如黛的目光也不闪不避。

“柳如黛,我不是你的敌人,因为你的敌人绝无法将性命交托给你,而我或许也不是你的同伴,因为我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可是,我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扭曲了你、将你变成现在的样子、还将你困在这场永远无法解脱的噩梦里。”

虞婧的声音轻柔起来,有着六年来千锤百炼而成的同情与共情。

“你一定很不甘心吧?你一定很想要那些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吧?你一定很想要离开这里,去往真正的世界吧?你明明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可死后的你却只能被困在这片虚无之地……柳如黛,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所以,哪怕是为了你自己,我也恳求你,希望你相信我这一次……”

虞婧握紧了柳如黛的手,让柳如黛握紧了她胸膛内跳动的滚烫心脏。

“柳如黛,我想要帮你。”

“让我帮助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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