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青蚨想,是帮殿下揍楚王一顿,还是在殿下揍楚王时稍微拦一拦,不要让人死在公主府中时,长公主一反常态地笑了一声,“楚王这还吃醋了?”
那眼神之轻佻,好似凝出实体在楚王脸上摸了一把。
“是。”
楚王声音不大异常坚定,黑眸如深潭,表面看似幽深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内里暗流涌动,仿佛一个不慎,能溺毙期间,他就拿这种眼神追着长公主的目光,见缝插针地和她对视。
娘的!长公主暗骂一声,她这是遇上对手了!
“是什么是!”太后一掌拍歪了身旁小几,身上再也找不到昨日长公主面前的半分慈爱,“阿音可是你亲妹妹!”
陛下跪在底下,语气恭敬,但那神色分明在说,错我认,但不改。
“这件事,儿子也不放心旁人去做。”陛下神情淡漠,看得太后气不打一出来。
“所以你就叫你妹妹替你去拢住楚王吗?”太后一下一下重重摁着额头,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温良的好儿子,怎么能在她问出楚王住进鹿鸣坊是否与陛下有关时答一个是的。
“不过是与楚王修好,此事对阿音有益无害。”
“别说得那么好听,那楚王都住进鹿鸣坊去了!若不是你舅舅来,你准备几时与哀家说?你这是舍着你妹妹的名声成全你自己的千秋伟业!好个皇帝,好个兄长!”
太后自嫁与先帝,便没动过气。谁成想,临老却被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
“哀家当你们兄妹联手做局给外人看,可没想到,你连你自己亲妹妹都算计进去了。”
“你自己说,那楚王,算是良配吗?未及弱冠时已经坐稳了楚王的位置,手握十万重兵还能让你容得下他,这样心思深沉的男人,你叫你妹妹去嫁?”
她与先帝一共育有三子二女,活到成年的唯有这一双,本以为他们兄妹会相互扶持,哪里知道陛下是要将自己的亲妹利用殆尽。
陛下敛眉,不怒自威,“我慕家的凤凰,降得住他谢家的蛟。”
太后好像今日才见识到陛下的真性情,“你的满朝文武都是做什么吃的,我与你阿爷尽心教养了二十年,便教了你无所不用其极吗?”
几案上的东西被太后一股脑拂落在地,甚至有个瓷杯擦着陛下的脸颊飞了出去,撞起陛下颧骨上一片青。
陛下纹丝未动,依旧好声好气,“阿娘,您和阿爷若想让她一辈子只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便不该有越制封赏,既然赏了,那就该让她有守住这份恩赏的本事,寻常郎君,护不住她。从前阿爷阿娘也曾为观音择婿,结果如何?”
实在是不提也罢。
“阿娘,说出来你也许不会信,这事是楚王自己求的。”
四年前,楚王亲手奉上淮南道,不是求娶长公主,是求一个让长公主看见他的机会,彼时管彤已经准备议亲,驸马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先帝收下淮南道,却并未允准楚王的请求。
陛下也不知先帝究竟许了他什么,让他甘心奉上那一片封地不说还老老实实回扬州去了。
直至今年,楚王入京,旧事重提。
陛下思虑再三,这才有了楚王的鄯州一行,不过事情成与不成,让观音自己决断。
“阿娘。”陛下平静地起身,“就算这事我始终瞒着你不曾透露也自有我的用意,您大可将此事与观音和盘托出,看看她究竟会作何反应。”
陛下推门前,偏了下头,视线落在虚空处,不去看太后,轻声道:“您不只舅舅一个亲人。”
太后的神色不太自在,嘴唇嗡动,可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陛下已经走了。
门外太子殿下捧着个食盒,满面无措,也不知道究竟听了多少。
陛下瞧见他,怔了怔,旋即平复心绪,扯出来个笑容来,“珣儿来给太后请安吗?”
太子愣愣地,听见父皇询问后用力摇了摇头,“跟阿爷去紫宸殿。”
这几日事多,他们父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陛下捏了下太子的脸颊,“阿音训得太狠了,白太子都晒成黑太子了。”
陛下笑,太子也笑。
太子将食盒掀开一个角,摸出一把荔枝煎递给陛下,“阿爷,吃,吃甜的会开心。”
哪怕陛下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太子也知道他现在不开心。
眼前捧着蜜饯果子的太子和他记忆中的小妹重叠,“阿兄,看,大狸奴!”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观音,抱着花豹的脖子不撒手,勒得花豹嗓子里一阵阵咕噜。
后来那花豹发了狂,他护着阿音,自己被那花豹挠了一爪子。
包扎的时候,观音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还保证以后再也不养狸奴了。
这是同他一起长大,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他怎么会害她。
“阿爷,我觉得楚王人不错。”小太子说得异常认真。
“我回来这一路遭大罪了,三天两头被姑母揍一顿,虎一虎二虎三兄弟都被姑母给抽豁口了,还风吹日晒地骑马,都是楚王在旁边劝姑母的,而且姑母听他劝。”
说话能让姑母听进去的,可并不多。
“人小鬼大,才开蒙你知道什么叫不错。”陛下被太子逗笑了,一枚接一枚地吃完荔枝煎。
太子殿下不服气,“论语我可默过百遍,倒背如流!”
让太子默百遍论语,不用说陛下也知道谁敢干这事。
父子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紫宸殿时,齐中书已经在殿前恭候多时了。
“陛下。”齐中书行礼,一副有话要说,但碍于外人在场不得不沉默的模样。
陛下知道他什么意思,大手一挥道:“无妨,太子早晚也是要参与政事的,中书直说便是。”
齐中书迟疑,“陛下,是近日沸沸扬扬的长公主伤人之事。”
其实齐中书是想说,是楚家大娘的事,可太子在场,这话便不能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太子殿下不乐意了,当下脸色便不好看了,先看了陛下的脸色,顶道:“你胡说,姑母才不会伤人,中书奉天下诏令,怎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信口开河!”
陛下没有呵斥,明显是同意太子的说法。
齐中书只觉不该蹚这趟混水,复又行礼道:“长公主殿下昨夜搬走了楚府半个家当,楚府并未击鼓喊冤。”
这是事实,齐中书照实说而已。
“可此事仍需平息,街头巷尾皆传天家私事终究不妥,臣特来请示陛下,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这就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了。
陛下似是未觉有不妥之处,略一思索便道:“那烦劳舅父拟个章程出来,朕再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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