昪哥儿作为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玩的最开的那个。福康坐在女娘堆里瞧见昪哥儿一会儿跟着其他小孩儿下水摸鱼,一会儿又被拉着要去玩捶丸,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的欢呼声从旁边传来,惹得自己旁边的小女娘们也伸长着脖子好奇地望去。
福康啊福康,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昪哥儿的招蜂引蝶吗?看见自己身边的小姐妹都被昪哥儿吸走了注意力,福康在心里默默发着牢骚。
正在浅水边帮欧阳大郎捉鱼的昪哥儿突然一激灵,感觉有怨灵在身后形成。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阿姊在默默关注着他。
昪哥儿内心泛起一阵感动,没想到阿姊竟然这般不舍自己。他来不及放下手中滑溜的大鱼,双手举得高高的冲她招手。大鱼离了水不断挣扎着,鱼尾在空中摆动着,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彩虹。
昪哥儿傻乐的样子刺痛了福康的眼睛,她闭着眼将头扭过去,装作从未看过这一幕的样子。
昪哥儿见福康将头扭过去,有些不解,还未等他有所反应,昪哥儿手里的鱼便被一双大手夺走。
昪哥儿直直地抬着头,发现是范家三郎。范三郎呲着大牙,将鱼抛给年仅八岁的欧阳大郎,欧阳大郎手忙脚乱地在小厮的帮助下抓住大鱼。可怜范四郎本来就因为年龄小,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几位兄长玩耍,没想到却因为站位成了殃及池鱼的那条鱼。鱼被丢过去的时候,甩出来的水全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乳娘吓得不行,赶忙拿干手绢为他擦拭脸上的水。范四郎闻着自己满身的鱼腥味,嘴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而他的三兄作为罪魁祸首却毫无忏悔之心,还笑嘻嘻地指着他让另外几个年纪稍长的兄长快过来看看。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范四郎终于崩不住了,哭着喊着要找嬢嬢。
就连在远处饮酒的赵祯三人听到动静都放下酒杯往这边看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范三郎终于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跑过去一把捞起范四郎哄弟弟去了。
眼瞅着自己没了鱼也没了玩伴,昪哥儿叉着腰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愉快地加入捶丸二人组,少了个三郎且看他如何大杀四方。
他乐颠颠地跑过去,继承了范三郎的球杖。范家两位郎君见昪哥儿雄心勃勃,心里可一点都不发虚。
先不说他们年长昪哥儿十几岁,玩捶丸的时间可比昪哥儿长多了,更何况他们的捶丸启蒙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捶丸高手滕元发。
自从表叔滕元发在玩捶丸时被他的表兄范仲淹训斥后,他就致力于让他的表侄儿都喜欢上捶丸这项有益身心的活动。如果说范二郎的一手捶丸之技是由滕元发一手教授出来的,那范大郎便是与其一同练到及冠的。
但三个人还是太少了,于是他们瞄上了同样失去玩伴的欧阳大郎。欧阳大郎对捶丸毫无兴趣,于是在他们的哀求下成为了裁判。
首先,在欧阳大郎的见证下,昪哥儿三人依次进行了抽签。昪哥儿率先展示自己的签子,好吧,第三个。
他慢慢地退到后面,看着意气风发的范二郎如何的趾高气昂。范大郎用球杖轻轻打了一下范二郎的小腿,让他收敛些,别像个泼皮无赖似的叉着腰,范二郎这才将自己咧开的嘴角收于原位。之后,三人到“关牌”处各自领取五筹。
范二郎率先击球,首棒却发挥失误,好在第二、三棒都顺利进窝。他长吁一口气,抬起袖子给自己的脸降降温。还好,差点以为自己要预定败局了。
范大郎看着一脸庆幸的二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他在击球点站定,“砰”的一声,赘木球一杆进洞,接下来的几杆也在范大郎高超的捶丸技术下都顺利进窝。
他冲着一旁站着的范二郎和昪哥儿温柔一笑,昪哥儿他们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觉得这是对他们故作炫耀。看见两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范大郎笑得愈发灿烂。
范二郎拍拍昪哥儿的肩膀,拱火道:“就算是我输,你也不能让他赢!”昪哥儿认真地点点头,让他尽管放心。
他慢慢走上前,往上捋捋袖子,摩拳擦掌,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的旗子,做出一副高人姿态。就连稳稳幸福的范大郎都暗自嘀咕:这小子不会真有这么厉害吧!
接着他干脆利落地举起球杖,心下一发狠,“砰”的一声将球击出。
木球慢慢地向窝滚动,又慢慢地离窝而去。
看着昪哥儿僵硬的表情,范二郎要笑不笑,生生将那张还算俊朗的面庞扭曲得不成人样。范大郎轻咳一声,让他莫要再触昪哥儿霉头。
昪哥儿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一鼓作气击出第二球。
等到比赛结束时,昪哥儿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技术能差到如此天怒人怨。他手中整整五筹,全部被范家两兄弟收入囊中!
站在一旁观战的欧阳大郎和在终局之战时匆匆赶回的范三郎见这战况恨不得以袖捂面。
昪哥儿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球杖递给手足无措的范三郎,“范家三兄,还是你来吧,我可能与之无缘。”
范三郎低头看见昪哥儿微微发红的眼圈,不敢伸手,还拼命给旁边两个人生赢家打眼色:快来救救我!
大家也没想到昪哥儿竟会因为一场捶丸比赛而哭鼻子,只能暗地里抓耳挠腮,想方设法地去补救。
而实际上的昪哥儿却有些疑惑,他都将球杖递给范三郎了,怎么他还不接,他不是吵着闹着说要替自己上场的吗?
刚刚好像有只小虫子飞进了眼睛,他现在好想用手把可恶的飞虫从眼睛里揉出来。但他还未净手,就等着范三郎替代他接着比试,自己好得空揉个眼睛。
在弟弟们的挤眉弄眼中,好大兄范大郎最先组织好语言,过来轻轻拍拍昪哥儿瘦弱的肩膀。昪哥儿回头看去,范大郎果然瞧见了红红的眼睛。
他有些艰涩地安慰道:“郡王捶丸天资极佳,不过碍于年龄过小才略逊于我们兄弟。”见昪哥儿没有反应,他又一咬牙:“即使是我们的表叔,如郡王般大时,也不过才学会追着赘木球跑罢了。”
一听见八卦,昪哥儿感觉眼睛内的异物感都减轻了不少,但这也只是错觉。他胡乱地地点了几下头,一把把球杖塞到范大郎手中,随即便跑开了。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郡王这是真的伤心了?
好不容易,在徐成的帮助下,昪哥儿终于感觉自己的眼睛恢复正常。等他再回到场地中时,却发现大家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昪哥儿觉得他们几个莫名其妙,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每个人都欲言又止的模样,昪哥儿挠挠头,问站在一旁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欧阳大郎。
纯善的欧阳大郎还没有学会如何遮掩自己的情绪,他眼底闪过迟疑,吞吞吐吐道:“郡王… …你,你现在还好吗?”
怎么突然叫我郡王了?之前不还叫我赵小郎君的吗?
昪哥儿之前因为情况紧急,并未听清范大郎对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就听清了范家表叔的趣事。
“我好着啊?我离开之后是发生了什么吗?”昪哥儿看着不经意路过的范二郎,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就在自己面前晃悠了好几转。
“你不伤心啊?”欧阳大郎面露惊喜,只觉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见到欧阳大郎和其他几个偷听的人都如释重负般,昪哥儿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不会以为我比赛输了就要哭鼻子吧!”
他面露凶狠地将几人挨个扫视过去,果然发现他们的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然。
“你们太过分了!”昪哥儿第一次受这种委屈,他哇的一声扑了上去,张牙舞爪的要他们好看。见昪哥儿气势汹汹,他们哄笑着向四周散开。
此时正在放纸鸢的小女娘们被突然冲过来的儿郎们吓了一跳,范小娘子的纸鸢甚至垂垂地飘落在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美人纸鸢掉落在远处的林子里,欲哭无泪。她的纸鸢本是飞得最高的那只,旁边的侍女都准备为她递上剪子了。
小女娘们冲着面前毫无分寸的兄弟们怒目而视,脾气不太好的福康最先爆发:“他们这是作甚?前面那么大块空地都不足以让他们撒泼吗?”
她将自己的手中的纸鸢递给旁边的一个小娘子,拎起裙摆就准备上前好好和他们辩论一番。
昪哥儿在跑动过程中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吸吸鼻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慢慢停下来,环顾四周,好像自己跑错了位置。其他几人见昪哥儿停下来,也慢慢止住脚步,但依旧谨慎地看着他,不敢靠近。
昪哥儿暗自翻个白眼,觉得他们就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将视线从这几个大傻子身上挪开,终于看见了围在一团的女娘们。
“阿姊!你们怎么跑这儿来啦?”昪哥儿愉快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他这时依旧没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单纯地因为看见阿姊高兴而已。
福康哽了一下,自己要说什么来着?
她有些僵硬地冲昪哥儿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其他几个小女娘忍住笑意,就冲公主刚刚的架势,他们还以为得闹个大阵仗。谁能想到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作者有话要说:滕家表叔(连打好几个喷嚏):谁?是谁在造我谣?
【1】 滕元发:范仲淹的表弟,捶丸狂热爱好者。——《过庭录》他虽然是范家兄弟的表叔,实际上也只比年龄最大的范大郎大四岁而已。
【2】 窝:就是地上那个洞,旁边还插着小旗子。
【3】 赘木是古代常见的捶丸之球的制作原材料,质地牢固,不容易被击坏。
【4】 捶丸:每人起始分为五筹。三杆全部进窝的一方获胜,输方须将自己手中的一筹分给获胜方。
【5】 《武林旧事》:清明时节至郊外放风鸢,日暮方归。——宋·周密
【6】 美人纸鸢:就是人形风筝,我看古画上的美人风筝,多少还是有点子吓人。
感谢在2024-04-19 22:51:01~2024-04-21 19: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441927、365372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上喵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