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知道范仲淹想说什么,之前他呈上的《答手诏条陈十事》他也不是没看,身为一个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皇帝,他清楚自他父皇真宗皇帝起,大宋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但他更清楚,一场变法所造成的的社会动荡更是祸患无穷。
范希文呈上来的变革之策太过全面,几乎涵盖了大宋臣民的方方面面,动一发而牵全身。
赵祯看向范仲淹,“范卿请讲!”此时的范仲淹意气风发,又忠心爱国,可谓是一代贤相。
范仲淹侃侃而谈,直言当下弊政,且周边的辽国、西夏和契丹对大宋虎视眈眈,急需一场变革澄清吏治,富国强兵。而朝堂中有人紧皱眉头,有人面露不屑,有人埋下头看不清神色,好一副众生百相。
赵祯不言,全场静寂无声。
欧阳修、尹洙等人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改革吏治迫在眉睫。赵祯点头,“诸卿皆是国之栋梁,变法一事有赖诸公。但此事细则仍需斟酌,不可朝令夕改,须尽量减少对百姓生活的影响。”
终于,在改革呼声的推动下,赵祯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实行变法,力图澄清天下。
在庆历新政搞得如火如荼时,我们的主角也忍不住大展拳脚,急哄哄地想要出来。在太医为曹俶把平安脉的时候,曹俶突然感觉腹痛,她一把捏住桌角,“孩…孩子,疼!”太医往下一看,羊水已经破了。
坤宁殿瞬间人心惶惶,好在之前演练过无数次且太医正候在殿中,即使大家心中慌乱也有条不紊地按照演练的顺序行事。在太医的指挥下,知春和知夏慢慢地将曹俶扶到准备好的产房,知秋带人去尚食局安排吃食和参汤。待曹俶移到产房,其他人早已整装待命。将圣人交给稳婆和女医后,知夏他们慢慢退出产房,等着房中有事传呼。
“莫要担心,圣人出身武勋之家且常亲耕农桑,神仙会保佑圣人的。”最为稳重的知春安慰着几个年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也安慰着自己,圣人娘娘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知夏正想出声呵止,知秋连忙拽住知夏,“噤声,是官家。”说完便将知夏拉至身后,低头恭迎圣驾。
果然,门口很快出现了赵祯的身影。他步伐急促,后边坠着一大群人,仅有一个梁保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赵祯立在院中,额头冒出细汗,却顾不上擦拭。梁保候在旁边想劝官家进殿等候,但看了看赵祯此刻的状态,只是低声吩咐一个小内侍拿把椅子过来,而他则退后一步站在赵祯身后,静静地等待圣人生产。
产房的门一次次打开,又一次次掩上,只看着那一盆盆血水,年纪尚小的知秋等人差点站不稳脚,从大天亮等到天上星子点点,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已经等到有些僵硬的赵祯微微转动眼珠,想要坐起来,却不料双腿无力,一不小心又跌坐进椅子。梁保急忙将赵祯扶起来,赵祯顺着力站起来,产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一位女医走出来,“禀官家,圣人和小皇子均平安无事,圣人现在有些脱力已经睡下了。”
“恭贺官家,恭贺圣人。”
赵祯的天再一次亮了。待小皇子被抱出产房,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看着小婴儿皱巴巴的脸,怎么瞧怎么可乐。“吾之孩儿背负着天下人的希望降世,这名字我得好好斟酌一番,小字就等皇后醒来再取吧。”
刚刚从娘胎出来的小婴儿昏昏欲睡,耳边仿佛有虫子在叫,他想伸手将讨人厌的小虫赶走,但双手都被禁锢在襁褓中,裹得严严实实,赵昪微微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了,算了,还是睡觉最重要。他耸耸鼻子,吧嗒几下小嘴,又欢快地睡了过去,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绵长。
以为孩子会哇哇大哭的赵祯敛气屏息,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他将手中的襁褓重新交给伺候小皇子的乳母,轻声吩咐她们将小皇子照看好,然后他隔着屏风瞧了瞧还在沉睡中的皇后嘱咐了旁边的侍女几句便离开了。
再说小皇子这儿,几个乳母将他放进早早就准备好的婴儿床里。小床是由黄花梨制成,上面还细细雕刻着一些瑞兽和小孩子们会喜欢的大老虎之类的野兽。
房中留有两个乳母,其余稍年轻的宫人在外面忙碌着。其中一个轻轻将婴儿晃醒,刚出生的小孩得及时喂奶,刚出生便早早睡过去的新生儿可不怎么常见。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皇子紧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伸到他嘴边,一点都不想动,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正喂奶的乳母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拍拍怀中婴儿的被褥,他终于被吵醒,悲愤地张大嘴巴,想往外突突些什么婴言婴语,一个东西顺势伸了进去,一个不注意没忍住生理性反应,大口大口地喝起了奶。
乳母终于松了口气,“王大娘子你瞧,咱们的小郎君可真是刚出生就不一样,瞧瞧这小眉毛小眼睛的,长大后不得被汴京城的小娘子们追着跑啊!”
那位被称为王大娘子的妇人正在为小皇子收拾东西,听到此话,放下手中的活计也凑了过来。小不点动动小耳朵,听到有人夸他,奶也不喝了,冲着喂奶的乳母哇哇大叫,“多说点!多说点!我爱听这个!”
“王大娘子,这… …”喂奶的奶娘有些手足无措,“小郎君这是怎么了?莫不真能听懂我在夸他?”
王大娘子连忙接过皇子,摸摸他的小肚子,鼓鼓的,赵昪看着这个陌生人,歪着小脑袋,“诶,你是谁啊?我见过你吗?”看着小皇子机灵的样子,王大娘子松了口气,安慰她说:“别担心,许是小郎君吃饱了,陈娘子莫要惊慌。”他侧头想看看那个年轻一点的陈娘子,啊啊几声,好似在证明自己身体棒棒。
“瞧,小郎君就像真能听得懂咱们的话似的,一句一和的。”陈娘子搂了搂有些松散的被褥,侧头和王大娘子聊天。
小婴儿和两个奶娘玩耍了一阵,实在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鼻尖都吹起了小泡。他好像忘了什么,转转小脑袋瓜,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还是睡觉重要。
等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又换了环境。“圣人,小郎君醒了。”一双手突然将他抱起来又轻轻放到床上,腾空的感觉激起了他的兴趣,咧开嘴想要再来一次。
曹皇后小心翼翼地抚摸幼儿的脸,结果手指被孩子当做玩具紧紧抓住。知春忍不住打趣,“咱们小郎君可真是聪慧,一眼就认出了嬢嬢。”
嬢嬢?什么嬢嬢?是自己的姑姑吗?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手指的主人,但婴儿的视力太模糊了,他的眼前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曹皇后矜持地笑了笑,显然她也为孩子认出了自己而开心。“皇儿是庆历四年二月初三时出生,正好是申年,就叫小猴儿吧,好不好哇,嬢嬢的小猴儿?”
“郎君这名字起的可真好,猴送寿桃,咱们郎君定能福寿绵延,长命百岁。”知夏现在可喜欢这位刚出生的小郎君,吉祥话恨不得一口气全说出来。
“看来知夏跟着知春知秋念书的时候还真没偷懒,要搁以前呐估计还只能说出个像猴子一样聪明机灵。”看着知夏被打趣得通红的脸,知春知秋忍不住掩袖低笑。
“小猴儿喜欢这个名字吗?”曹皇后摇摇他的小手,好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我是大老虎,不是小猴子,我叫大老虎,威风的大老虎,嗷呜!”刚得了名字的小猴儿气哼哼地吐着泡泡,不满意自己的新名字。奈何人小式微,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名字,同时也明白了抱着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娘亲,才不是什么姑姑。
等长大了,我要自己给自己取名字,一天一个不重样的,才不要猴子这个听起来就不威猛的名字。
目前年龄还未满十二个时辰的小猴子小朋友许下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小目标。
不过大老虎是什么?
新生的婴儿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却又记不住事,一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一会儿,知道孩子醒了的官家急忙赶来,之前他也来过一趟,不过那时孩子还在与周公相会,他只好轻捏一下自家小子的小脸蛋又急匆匆的回去处理政事。
“俶娘,辛苦了。”他伸手将曹皇后额间的碎发理好,在皇后鼓励的眼神下小心抱起赵昪,在奶娘的指导下调整姿势,期间小猴儿还因为不舒服对他“怒目而视”。
他迷迷糊糊地听着自己的便宜爹娘商量起自己的满月礼,赵祯认为此乃天降麒麟儿,应该好好大办一场,让汴京城热闹热闹。曹俶却认为孩子刚刚出生,受不得累,更何况前段时间战败,花去大量财帛,宫中衣食用度皆已减半,正是兴行节俭之时,皇子的“洗儿会”也不宜大办。
再加上这俩夫妻也是怕了,好不容易得的孩子要是因为满月礼出事儿那才叫挖了他们心窝子,最后决定将满月礼改为双满月,毕竟皇后也算得上大龄产妇,多坐一个月的月子也有助于身体康复。实际上,即使是双满月这天,小猴儿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自己被抱来抱去,其他的一概不知。
大概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自己跟一根大葱一起洗了个澡,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下油锅,要不是抱他放进盆里的据说是他的外祖母,小暴脾气高低得邦邦来上两拳。
作者有话要说:1.《答手诏条陈十事》:范仲淹庆历三年九月呈上的改革纲领,提出了十项改革主张: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 、择官长、均公田 、厚农桑、 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
2.尹洙:北宋政治家,散文家,古文运动倡导者之一。
3.宋人喜欢给小儿取乳名,也就是小字,例如宋孝宗乳名小羊,王安石乳名獾郎,苏辙为卯君一样。
4.娘子:年纪较轻的可以被称为“小娘子”,年纪稍长可直接称呼为“娘子”,不能叫“小姐”,“小姐”是卖艺卖唱乐户女子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