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伊朗,我来到中亚第一个国家——土库曼斯坦。
不久后,沙漠间浮现一座小村落,我在村中的小馆子里喝着羊肉汤。有四位卡车司机坐在我隔壁,没多久,他们的菜就上桌了。
“咦?”
我一看,忍不住放声大喊,竟然是饺子!完全料想不到在伊朗的邻国,竟然可以吃到这玩意!
向司机打听了一下,这道菜似乎名为“manti”。他们看我自顾自一个劲儿地兴奋,便笑得更加开心,招招手示意我坐过去。我乖乖换了位子坐下,他们请我一起吃,我也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一个,外皮很有嚼劲,肉汁喷溅,飘出浓郁的香味……
“呜、呜啊啊啊……”
我深受震撼。里头包的是羊肉,虽然和日本不太一样,但口味无疑系出同门,这就是“亚洲之味”啊!我听到有个声音在体内回荡:啊,我终于回家了!这一刻突然感受到自己在旅途上竟已度过如此漫长的时光,我大为感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六年果然转眼间就过了。平常在旅行时不曾感受到光阴的沉重,不过是日复一日,淡淡地踩着自行车罢了。
抵达非洲大陆终点好望角时,我陷入恍惚,看着上头写着“ 好望角”的木牌,心里想的是“和手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嘛”。即使和其他伙伴大闹了一阵,看到那块牌子的瞬间,我并没有“抵达终点”的实感,只有脑袋理解到“这里就是好望角”。
饺子给我的感受却大不相同。我全身颤抖,仿佛看见自己身后不断延伸的道路。于是,我打从身体深处体会到,自己已靠着双脚踏遍世界,现在又回来了。
司机大哥兴味盎然地望着我。我开始说明一路走来的路径,用手势比划出踩自行车的模样,讲出国名,再加上片段俄文,就能充分传达意思。
他们大吃一惊,又请我多吃些manti,我连忙推辞:“可不是为了讨东西吃才讲的。”他们笑着制止我,请顾店的大婶再拿个茶杯来。
桌上多了个杯子,他们在里头倒满伏特加,放在我面前。其中一位大叔双掌交握,吟诵起什么字句来,众人都低下头,齐声朗诵同样的词语,看来是在为我祈求旅途平安。大家竟为了我这初次见面的旅客祈祷,我的心情突然肃穆起来。
祈祷完,大家一起高举茶杯:
“Toast!(干杯!)”
喝干了伏特加,喉头一阵灼烫。
几天后,我进入乌兹别克。穿越边境后景色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有一片干燥的大地不断延伸。
骑了一阵子,沿路出现几间小馆子,我挑了间周围停有许多卡车的店。里头大约有十个大叔,人手一碗,脸凑近碗,好像正在喝些什么。当我看清他们碗里的东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是乌龙面!在欧亚大陆的正中央竟然可以吃到乌龙面啊!
大婶过来帮我点菜,我兴奋地指着他们的东西说:
“那个,那个!”
她满脸不解地望着我,问道:
“Lagman?(拉面?)”
“对,对!”我回答。
没多久,拉面就上桌了。我心头小鹿乱撞,用叉子卷起面条尝了一口:
“哇哦……”
这面条果然和日本的乌龙面一样!虽然表面干巴巴的,面芯很有嚼劲,汤汁有点像炖肉汤,有肉、马铃薯和番茄,和面条还挺搭配。但最棒的是,面条与汤的组合让我不怀念也不行。说来,这该不会是六年来第一次在旅途上吃到的“面加汤”料理吧?
我陶醉地吃着面。抬头一看,其他客人都面无表情地咀嚼,簌簌有声地吃面,嚼了几口,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吃。午后阳光照进窗里,淡淡照亮昏暗的店内,窸窸簌簌的吸食声也分外鲜明了。
我来到亚洲了……
视线又回到碗里,继续吃面条,发出簌簌的声响。滚烫的汤汁渗入全身,我终于走到这里啦!感觉到脸颊发烫,我继续吃着乌龙面,馆子的喧嚣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