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路旁的茶馆,里头有四个年轻人笑着说:“Hello, my friend!”露出一口白牙,要来跟我握手。肯尼亚人个性爽快,开朗活泼,非常容易亲近。
我喝着红茶,和他们聊天。有个人对我说:“你看起来真像非洲人。”不知为何我听了很开心。
傍晚,我来到一座小镇。
把行李放进廉价旅社的房间,在镇上散步。成排的房子盖在茶色的大地上,酒吧传来非洲的林加拉语(lingala)流行音乐。看到前头有座市集,蔬菜水果直接堆在地上,阿公阿婆望着我,露出微笑。
小镇平凡无奇,一点特征也没有。在这种洋溢平民百姓情调的地方散步,实在很愉快。对于自己置身此地更觉不可思议,更加强烈意识到自我和世界的关系,觉得自己和世界并行存在,就像并行线,不断前进却不相交。自己从未属于世界的任一处,也不再被故乡“日本”束缚。因此,在世上任何地方都能生活——这样的想法涌上心头,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走进一间美观的小餐馆。
点了类似马铃薯炖肉的“Karanga”和米饭。
大口扒着饭菜时,有个胖嘟嘟的大叔走过来,一屁股在我面前坐下,看来应该是这间店的老板了。他仔细打量我的脸,用英语问我:“你是日本人吗?”
我说没错。
“你来做什么?”
“我在旅行,不过没钱了,会先到达累斯萨拉姆打工。”
虽然不太愿意说谎,但我更不想明讲自己在环游世界,让别人以为我身怀巨款。肯尼亚友善的人固然多,治安却也相当恶劣。
“你要怎么赚钱?”
“当厨师啊!”
“要不要来我们这里?”
我嘴里的马铃薯差点没喷出来。
“薪水不错喔,来吧!”
看大叔的眼神,他应该是认真的。我半开玩笑地问他薪资多少,一个月一万五千先令,约合二万三千日元,以本地水准来看的确不坏。只是,肯尼亚的就业机会应该不多,为什么要雇用我呢?肯尼亚当地的劳工应该也不少吧。
“日本人做菜应该很好吃吧,我们这里会做菜的人不多,连地都扫不好。”
答案还真让人意外。我本以为非洲的失业问题只是单纯因为工作不多,老板却指出劳方能力不够也是原因之一。可是,扫地和做菜应该一教就会了吧?
老板又说:“受过充分教育的人毕竟相当少。”还说那种人不能相信。其实在这个国家,店员摸走店里的钱然后消失无踪,的确不是稀奇的事。
“总之,我要去达累斯萨拉姆打工,不行啦!”
“店名叫什么?”
“嗯,叫佛罗里达……”
那是内罗毕的某家迪斯科舞厅的名字。
“下个月我会去达累斯萨拉姆办事,到时我会设法把你挖过来的,好好考虑吧!”
对不起了,大叔……
回到旅社,我跑到隔壁的茶馆喝红茶。电视正在播放某村落的祭典,脸上画着油彩的非洲人活泼地舞动着,笑脸没有一丝阴霾。看着那样的表情,我慢慢觉得,在镇上工作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呢!
那间店只要下一点工夫,应该就能改头换面了。菜色稍微变化一下,弄些日本口味的东西也不错,只要好好努力,说不定就会变成镇上最受欢迎的餐厅了!接下来只要欣赏着热带大草原悠闲度日就行,这样的人生也还不坏。
……
一回过神来,我顿时感到不可思议。即使只是做梦,明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切实在脑海中描绘定居海外的情景!四年来我在各地旅行,却只能想象自己回到日本生活的模样。
或许我真的爱上非洲了。
脑海中不断响起茶馆里那青年说过的话——你看起来真像非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