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干枯的树林,快到城镇时我看到远处有人群聚集,看来是巴士始发站,浓浓的烟雾和热气四处冒出,还有许多露天小吃店,人山人海挤得好热闹。
骑自行车进去,身旁立刻出现人墙,感觉自己似乎成了电影明星。大家的反应形形色色,有人兴味盎然,好像在说来了个有趣的家伙,也有人呆呆地张大嘴巴,还有人眼神不怀好意地闪闪发光。
尽管如此,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漫步时,我还是不由得想:这股活力到底是从何而来呢?它和中南美洲的喧嚣不同,气氛更为浓密厚重,人们的呼吸、腋下的汗臭味、粗鲁豪迈的笑声和叫喊,都像蒸汽层层笼罩着这里。
来到黑非洲已超过两个月,我依旧为这里的气氛所震慑,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喧嚣给吞没了,自身的存在变得极为渺小。
在某间露天小吃店的长椅坐下。面前有五个大锅,里头黄色与褐色的酱汁冒出热气。我指着锅子,比手划脚地点餐。
大婶从装满水的桶里取出盘子,甩了两三下,甩掉水滴,再盛上满满的米饭,摆上带骨鸡腿,又淋了些黄色的酱汁。我往桶里一看,水是混浊的灰色,盘子上也布满同样的水滴。
这道菜外表像咖喱,吃了才知道完全不是。不辣,还有股隐隐约约的奶味,是加了椰奶吧?吓人的是里头还有鸡头跟鸡爪,不但没什么肉,看来还有点怪异。
我身旁的孩子看着我吃饭,表情充满好奇。大家的手脚都瘦瘦干干的,眼睛却还是闪闪发光,脸上洋溢活力。
一说到非洲,或许会让人联想到瘦巴巴的孩子,但其实,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孩。当然,某些地区的确因为内战或干旱而陷入饥荒,那也是非洲的一部分。但在我印象中,其他地区虽然贫穷,多少还是活得下去。
我那天身体不太舒服,没什么食欲,饭菜还剩下一半就站起来买单了。就在这时候,好几个小孩一起朝我左右两旁冲过来,是要抢钱吗?我瞬间摆出迎战的架势。
没想到他们的手臂越过我身侧,朝餐桌伸过去,一抢到我吃剩的东西,就像野狗般一哄而散,大口吃起来了。
他们不只扒光米饭,还把吃剩的骨头啃得一干二净。我似乎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他们并没有饿成皮包骨,只是“身为孩子的食欲”一直没有得到满足。
我为他们饥渴的模样震惊有加,心中却没有多少同情或怜悯,反而对他们超乎凡人的敏捷,以及对食物的强烈执着敬畏不已。这群孩子如野兽般啃咬骨头的身影显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我切实领悟到,“吃”就是活着的象征啊!
回想起刚走进巴士始发站时灼热的空气,我全身一凛,意识到自己已目睹这强大能量的真面目,不由得呆立在当场好一阵子,茫然望着啃食骨头的孩子们,以及汪洋般拥挤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