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天空显出蓝漆色,太阳还在山的后边。孩子从木板路上走过。我望着他。望着他直到他没了踪影。然后我闭上眼睛,以便重新遇到那无边无际的灰色目光。
年轻的女辅导员在木板路上停下来,望着孩子回来。他来了。他注视着她叫他买的明信片,他知道在市场上可以买到最漂亮的明信片。这是她告诉他的。他做了她说的该做的事。
姑娘在明信片上写字。
现在,明信片上写了姑娘的名字,日期,一九八○年七月三十日,他十年后应该来的日期和钟点,一九九○年七月三十日,午夜。
明信片上的画是头一天海滩的地点,网球场路、散步大道和伦敦街的交叉口。那么美,她说,最美的街,她最喜欢的街,美得像面对大海的阳光隧道。
在大海里如同在睡眠中,我看不出这孩子和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她去找他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我注视着他俩。海处于低潮,太阳硕大,从一个天际去另一个天际,黄得像金子。
此时事情发生了,她去找他,我看见了他。她把他扛在肩上,两人朝海里走,仿佛要一块死。不对。孩子是被她拖到海水里的。他还有点怕,惧怕令他发笑,开怀大笑。
他们从海里出来。她替他擦了身,然后丢下他。她呢,她回到海里。他望着她。她走,走得很远,在退潮时必须走很远才能抵达深海。孩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向海里逃跑时,他始终很害怕,但他什么也不说。她躺在海水上走了。几乎没有回转身向孩子送个飞吻。他看不见她了,她头埋在海水里朝深海游。他始终望着她。她身边的海水被风遗忘,她被自身的力气所抛弃,她散发出一个沉睡女子的魅力。
孩子坐了下来。
他始终望着她。
姑娘回来了。她总回来,这姑娘。她总是回来的。然后她问他是否记得她写在明信片上的她的名字。他说出一个姓,一个名。她说对,这是她的名字。
女辅导员睡着了。
孩子盯着这片海滩看,他不大明白这片海滩为什么在这儿,他从来没有见过它。最后他也不想弄明白了,他走近她,女辅导员。她睡了。他轻轻把手放在她的手下面,万一她把他忘了呢。她的手没有动。然后孩子立即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