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这个,对一个幼时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同时要的人,是无法抗拒的。撕书,烧书。担心书籍消失。你当时知道那本书已存在。你对我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活着就是整天一刻不停地写?你将被所有的人抛弃,因为你疯了,叫人吃不消。一个蠢女人……你甚至看不出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你的草稿,一叠一叠的……
偶尔我们一起笑你的狂怒。爆笑。偶尔你也怕我把书扔进海里,或把它烧掉。有时候你沿着不同的路线,一站站欣赏山上各大饭店、被列为世上最奢侈饭店的那些不可言喻的酒吧间男招待,清晨五点才回来。看过这些妙不可言的人后回家,你很高兴。经常你回来时我已睡了。我听见你去大房间查看手稿是否还在桌上,然后去厨房看看盒里还有没有咖啡和面包,有没有黄油和咖啡!
我不再同你讲话,只在幸福中向你道一声早安。把你一个人丢下。给你买牛排。只在早上看见你头发蓬松地从屋里出来去找杯黑咖啡喝,那副管理人和视察员的神气让我笑出眼泪。
你很可怕。我常常怕你。我们周围的人为我担心。我觉得你越来越有诚意,但对我而言这太晚了,我再也无法阻拦你。正如我从来无法不怕你。你不善于消除被你杀死的担忧。我的女友和熟人都对你的温柔着了迷。你是我最好的名片。你的温柔,它把我带向死亡,你一定毫无意识地渴望给我的死亡。每夜。
有时候,你一觉醒来我就害怕。每天,哪怕仅仅几秒钟,你和所有男人一样,变成女人的杀手。这每天都可能发生。有时候你令人害怕,像一个迷路的猎人,一名在逃的杀人犯。为此,我周围的人有时为我担心。我呢,我改不了,我怕你。每天,在你不注意的某些短暂的时刻,我怕你投向我的目光。
有时候单单你的目光就令我害怕。有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不再知道你来此地寻找什么,在这个面向广大公众的海水浴疗养地,在这个致命的、人满为患的季节。在此地你比在你的省会更加寂寞。
也许为了能够把你杀死,把你赶走,我不知道,有时我觉得从来没有见过你。不了解你,直到惊恐不安的地步。不再明白你为何在这儿,到这儿来寻求什么,今后有何打算。未来是我们惟一不触及的话题。
你也一样,你大概不再清楚来这儿做什么,在这个已上了年纪的、为写作而疯狂的女人家里。
或许这一如往常,到处都一样,这没什么,你来仅仅是因为你当时感到绝望,正如你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感到绝望,某些夏天,白昼或夜间的某些时刻,比方当每晚太阳离开天空,沉入大海之际,你,你总情不自禁地想死。这,我知道。
我看出我们俩迷失在同样的天性里。有时我会对我们这类人充满柔情。朝三暮四,人家说,有点疯癫。“一些不再看电影、看戏、参加招待会的人”。左翼人士,瞧,他们就是如此,他们不会生活了。戛纳,这令他们厌恶,还有摩洛哥大旅馆。电影,还有戏剧,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