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作家朋友,三十几岁了才到日本留学,钱不够,寄住在几个同乡的房间里。
此人说来留学,但是没看到他去上课,整天待在房间里,像是去外国打发时间。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朋友听说他会写作,就劝他把对日本的感想记录下来。
对着空白的稿纸,望着天花板,香烟一支又一支,但是字可不是一个又一个。
他去了两年,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居住的附近,最常光顾的是PACHINKO弹子店,和相机相处,什么日本话也不必说。
到小馆子吃饭,他用手指指着玻璃橱窗中的塑胶食物样板,伸出一根指头。
记忆中,他学会几句日本语,例如他会叫啤酒。一坐下来,他说:“Biiru Moo Ippon。”
Biiru是英文的Beer,Ippon是“一本”“一瓶”的意思。
最妙的是他用的Moo,是“再来,多些”的意思。每次都是一瓶不够,一定说要再来一瓶。
他说他记得这个Moo,是和英文的More意思和发音都很相像的缘故。
说也奇怪,这个人在日本谈起恋爱来。
对方是个洗衣铺的店员,也是三十多岁,逢人就看人家手上有没有戒指。
我们的大作家到了外国当然不肯戴结婚戒指,女店员看见他来光顾了几次,和他指手画脚地聊起天来。作家也毫不客气,大咧咧地把她带回住的地方,命令同房的几个老乡都出去散步,将她就地正法。
之后,女店员下了一番努力,立誓要教会作家日语。她说:“DoMo DoMo DoMo is thank you。”
这个谢谢人家的DoMo,什么人都会,大作家也要学老半天。她又教:“DoZo DoZo DoZo is please。”请人家自便的DoZo,不应该很难。
一天,大家都不在,来了一位日本客人。作家可用起他的日本语,向客人说:“DoMo。”
客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疯子谢谢他干什么。坐了一会儿无聊,起身。作家向他说:“DoZo。”
日本客人听了,以为自己一起身,对方不留客,反请他自便,就生气地走了。
大作家当然不介意,跑去小食店,向女招待用他唯一说得正的日本语:“Biiru Moo Ipp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