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一份画展小册子,原来是老友三上陆男从上海寄来的。翻内页有一幅画家的自画像,大胡子,头尚未秃,夹在信件中写着:“如今你我相遇,必呼吾垂垂老矣。”
三上和我认识了三十多年。那时候,他是一个英俊小子,他当电影的美术指导,我是监制,我们在一起拍了好几部戏,都是商业片,没什么好谈,但过程是愉快的。
其中一部在台湾拍外景,三上遇到一位美丽的少女。其实所有日本工作人员都遇上美丽的少女,只有纯情的三上,和她结了婚。
过了几年我再聘请他来香港拍戏,他已经是两个小孩子的父亲了,大概是混血的关系,儿子们眼睛大大的,长得都很可爱,我们住同一个宿舍,一家常来家里吃饭喝酒。
三上爱上香港,有不肯回东京之意,但当年日本的特技电视集大行其道,什么“咸蛋超人”等,拍得不亦乐乎。三上看准这个机会,在东京开了家工厂,专做怪兽的造型和服装,要知道,每个星期一集的超人之中,一个超人要打倒好几只怪兽,生意怎么会不好?
潮流几年后就过时,三上终于可以买一栋楼,又把剩余的钱开家小酒吧,炒小菜招呼客人,渐渐做出名堂,调布区的住客,没有一个不知道这家叫“台湾妈妈”的店铺。孩子们都长大,有一个听说在深圳的旅游界工作,他们夫妇常来探他,顺道去了上海一趟,太太回日本去,三上就留了下来。
退休后的他,生活简单,每天画画,想不到很有成绩,今年十一月四日至八日在虹桥开发区上海世贸商城四楼开画展,我不能赶去,请上海的朋友替我送一个花篮。
记得我们一起喝酒的年轻时日,常开他的玩笑:“你的名字叫陆男,注定你住大陆,成为大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