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第一,最终只要对节目好的,
就是对的。
从这一节开始,我会慢慢讨论跟节目相关的一些工作原则和方法。
《脱口秀大会3》第一次录制结束,所有人都很激动,都觉得见证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位资深综艺导演跟我说,“我觉得你们公司的节目这才终于上了正道儿。”
我没有反驳,这节目确实是上了正道儿。但我想说,我们以前的节目走的也是正道,甚至是不得不走的道。
我们最早一期周杰《吐槽大会》的粗剪,有花字,有动画效果,好像还铺了一些音效。
我去看后期,把这些全部拿掉了。
当时有综艺节目经验的同事都觉得这样太干,太平,不对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服大家的,应该又发了一通脾气(我那时很弱智,回头想想老叶真的也有优点,我是他我可不会听我骂骂咧咧的意见)。
总之,最终我们的节目就是那么干,我们之后的节目也都非常干。干,你可以理解为干净,也可以理解为干涩,优点和缺点同时存在。
当时我坚持这样做节目的原因很简单:美式喜剧节目就是这样的,以编剧为核心的节目就是这样的,脱口秀的正道就该是这样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脱口秀大会2》在平台有需求、有招商的情况下居然停了一年,就是因为我们要保证编剧演员的创作质量。这于其他综艺节目是很罕见的决策。
几年来,我们公司就没做过真正的综艺节目。我们做的都是秀,都是按照逐字稿一遍遍演练,然后以直播标准一次拍完的秀。
在《脱口秀大会3》开录前的动员会上,我换了好几次才找到一根没干透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了四个字,“节目第一”。天时地利人和,我想我们到了要改变的时刻。
一年前,在公司的大会议室,我们请了《向往的生活》总导演说总来帮忙想《脱口秀大会2》的改版方向。几个人聊了几个小时,说总说,“你们做的根本不是节目呀,我们做节目的思路是,垮掉了也好看,哭了,吵架了,都好看,你的思路是段子都要写好练好,只许成功,这样太冒险了。”
我说,“我理解,可是我觉得脱口秀演员朋友们还没做好准备进入综艺的世界,还是先按我的方法再来一年,失败了,明年就按你的方法来。”
第二季我们没有失败。更没想到的是,很多朋友都比我想得更快做好了准备,不止一个人跟我说,我们应该做更刺激的节目,该让大家的辛苦得到更多关注,这给了我信心在白板上写下“节目第一”。
《脱口秀大会3》第一次录制完,程哥说,“我们终于做出一个节目来了。”
我想说一个未必精确,但一定对我们有启发的,秀和综艺节目的区别,那就是两者的生产流程曲线不一样。
秀的生产流程是个下降曲线。一台秀的效果,在文本上看起来最美,在最高点;去演出的时候,尤其是嘉宾来演,80%效果都要折损;再到播出,就算是脱口秀演员的表演,也注定有屏衰,效果又打折扣。
节目的生产流程是个上升曲线。往往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知道播出会是什么样,开录时处于低点。随着巨量的拍摄,压迫的设计,极端的竞争,开放的进程,曲线开始上升,开始好看。意外结局,人性流露,再加上后期帮忙,节目会达到高点。
当然我说的这是理想情况,没几个节目能做到,不过,我们要学,不就是该学理想情况吗?取法其上。
我们能不能以本身具备的做秀的能力,配上对节目的开放心态,试着做出一条波动大,但高点更多的曲线?强文本保证出发的高点,强设计保证进程的高点,有没有机会开发出一点我们没做过的东西?比如正在筹备的《喜剧不谢幕》,以及要改版的《吐槽大会》。
我知道公司内部的导演朋友们流传着一句互相调侃的口头禅,“我不懂脱口秀。”
很理解大家的痛苦,此前几年的合作中,我们做节目就是编剧中心制的,要怎么做,最终是要符合编剧思维,而非节目思维。在这种模式下,导演很难发挥创作能力。
我们必须相互理解,同时又坚持己见,脱口秀演员编剧就是要坚持一些所谓的脱口秀的原则,而导演们就是要从节目视角出发,去挑动这些原则。新的想法就在这些磨合的过程中产生。
节目第一,最终只要对节目好的,就是对的。
节目好了,大家的委屈争吵才有意义,节目不好,我们只会一团和气地死掉。
怎么利用好脱口秀这个艺术门类的特点?怎么把与你朝夕相处(而非与其他公司的导演朝夕相处)的编剧、演员的能量最大化?怎么做出从没有过的喜剧节目?怎么营造出那种控制下的失控氛围呢?这是要拜托各位在这个新兴行业、在这家独大却弱的公司做导演,去天天琢磨的问题。
新一季的《吐槽大会》肯定要改版,不改版很多人都做不下去了。做节目第一条,自己得兴奋。我们自己都做得不兴奋,这节目也许还能看,但绝对不会成。
我已经邀请了说总来帮我们策划,找新的有经验的综艺团队,届时相信有心的导演朋友们可以学到些新东西。
也拜托各位,在与外部团队合作时,帮助他们理解什么是脱口秀,脱口秀的一些忌讳、底线,需要通过你们让他们提前知道。
他们很可能是真的不懂脱口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