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旦宅先生聊天,他说我国有两个半书信大家:王羲之、诸葛亮、曾国藩。近见人家引王羲之杂帖,有短札云:“卿事时了,甚快。群凶日夕云云,此使邺下一日为战场,极令人惆帐,岂复有庆年之乐耶?思卿一面,无缘,可叹可叹!”他字好信好,收信人可以浮一大白。小时候读曾文正公家书,不知好在哪里,当成小仓山房尺牍那样看,远不如《爱眉小札》提神。
■郑板桥的信也不俗,家书中说:“一捧书本,便想中举,中进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钱,造大房屋,置多田产。起手便错走了路头,后来越做越坏,总没有个好结果”。又说:“好人为坏人所累,遂令我辈开不得口;一开口人便笑曰:汝辈书生总是会说,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说了。所以忍气吞声,只得捱人笑骂。”今日首长候选人笑脸迎人,说尽好话,还要准备将来如何下台阶。“推委”虽然任轻道近,一阵忙乱之后也 就收兵了,其实也难当。Fred Allen缺德,他说“委员会者,委员个个毫无作为,凑合起来又议决无事可为”(“A committee is a group of people who individually can do nothing, but together decide that nothing can be done”)。
■瓷器有“窑变”一种,指瓷有同是一质,遂成异质;同是一色,遂成异色,自然烧成,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谓“窑变”,数十窑中,烧千万个才偶然得一个。邓之诚说,当年士大夫盛纳倡女作妾,有人戏呼之为“窑变”,盖北方称妓院为窑子也。文字游戏有雅有俗,这个甚雅。
■粤语“长”、“详”同音,《明报》社评题目《越俎代庖,徒惹风波;从详计议,有利港人》,“计议”当是“从长”才对。
■元稹《叙诗寄乐天书》说:“近世妇人,晕淡眉目,绾约头鬓,衣服修广之度及匹配色泽,尤剧怪艳,因为艳诗百余首”。后来描写男女爱情的香艳诗为“艳诗”。以前京师僧人到人家家里作佛事,竟唱艳曲,随主人点唱,鼓乐喧闹,彻晓达旦,良家妇女听出邪念,往往因而堕节。《骨董琐记》里说,《古杭杂记》记宋时佛事,养娘、使女争看和尚打花棒鼓,岂所谓欢喜因缘欤?“艳”字丰腴,发人遐思。
■最近中国文物展览馆举行四川攀枝花市苴却砚展览。“苴”粤语似念如“追”,国语音“居”;“苴却”是彝族上马吆喝助威声。据《文房四宝》杂志上范永江《文房四宝之最》一文说:清同治年间即有人以苴却一地所产之石琢砚,后来此砚沉寂於世。不久又经石雕艺术家罗敬如历三十年踏访、研制,终於重新面世。这种砚颜色紫黑沉凝,石质细腻滋润,石眼甚多,但不及端砚石眼之含蓄。此次所展都是新雕,题材嫌俗,只见一方胡震龙所琢《枯木逢春》砚甚有书卷气,一问,知是老师傅,雕成此砚后即过世矣。收之聊作参考。去年乔石出访韩国,曾以苴却砚赠韩国总统云。
■列根是“福将”,早睡早起,又睡午觉,白宫岁月,无灾无难。他的一句名言说是吃午饭从来不喝咖啡,免得下午太提神(“I never drink coffee at lunch - I find it keeps me awake for the aftern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