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琐疑

■陶傑英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为:“Where the supreme Tao prevails, there exists a land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按此话古指君位不为一家所私有,孙希旦因此解为“天下为公者,天子之位传贤而不传子也”。辛亥革命时期,孙中山借用此语解释“民权主义”,说政权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陶傑英译与中山先生心思吻合,很进步;移林肯名言之花以接《礼记·礼运》之木,更妙。李福善之英译不知是新译或旧译。

■拙文《话里的玄机》引港督答记者问梁铭彦操守问题的话,说到“我对我们的出入境制度、签证制度以及边防巡逻等的廉正操守信心十足”。此中“边防巡逻”英文是“policing checks at our frontiers”。查frontier一字似不如border之“中性”。牛津字典(The Shorter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之“frontier”条,有“The front line or foremost part of an army”;“A border fortress, a frontier town”;“A barrier against attack”之意,多指交战两国之边界。此字通常也用於形容两国交界广大的国界,如美国与加拿大之边界。港九与大陆之边界而用frontiers,似嫌突兀。彭督撰文说话字斟句酌,此字可有其他含意?

■《谁来承包中国》一书有一节说不要害怕历史,现实比三年自然灾害的历史好多了。作者说,见一八十岁老人倚在墙脚里眯缝着眼睛晒太阳,慢吞吞说:“过紧日子,过呗。庄稼人,啥紧不紧的,都一样。国家这么大,人口那么多,一人省一点,天大的灾也就度过去了。”按“呗”音贝,“吧”之音变,表示同意或让步,也表示事情或道理明显,北京话常用,写对白可用,用入文章似略土。

■周肇祥撰《琉璃厂杂记》说,白玉有圆币大小者,外隆而内洼,中有穿孔,初见不能举其名;近日河南人於古贵人葬地发掘多冢,得数枚,携入燕市。我数年前也得睹二枚,问人,都说是项链垂饰。周肇祥后来细问真懂的人,说是考其棺中部位,知为压乳物,大者妃夫人,小者亦贵主。“贮以沉檀之箧,鞯以蒲桃之锦,题曰‘鸡头艳迹’,真千古销魂荡魄之物也!”是耶非耶?我百思不知压在那里作用何在?“鞯”音煎,衬托马鞍的垫子也。

■“命中注定”之“注”字有人写成“註”,想必不甚妥。

■阅报知昔年国语片明星李香君旅居澳洲,习书画自娱,有读好文章即抄写三五遍,是为“写读”,增加记忆力云。有信述及她的乾妈费子彬夫人侯碧漪女史,九四高龄矣,“一个人住,虽仍坚强,但内心悲戚,无人了解,我不时写信、打电话向她请安,并且託香港朋友也这样做,人间仍多温情。”当年演员多用功,家常小笺文字也清爽。萧芳芳读书演戏俱出色不说,只看她签名就看出练过字;据说是傅雷教的。今日演员为何少有这样的修养?

■“公诸於世”之“诸”字是“之於”之合音,应说“公之於世”才对。“公诸同好”大概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