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玫瑰街才火不久,对热衷打卡的游客们还算新鲜,每逢周末,这条街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绿灯亮起,于芽就这样被人流推挤着往前走,而本该过马路的晴江他们站在那没动,不到半分钟,于芽就站到他面前了。

晴江穿了件宽松的黑白运动服,斜跨着一个黑包,头发比之前见到的要蓬松许多,也许是长得有些长的缘故,额前碎发扫在眼前,显得眉目深邃又锐利。

于芽第一次见到他,就怕他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因为陌生或者被冒犯,恰恰相反,他的眼神反而太过亲和,亲和得好似要吸走了一切似的,以至于于芽在他面前有被拆穿的心热感。

“准备在附近逛逛?”晴江低头问她。

于芽点点头,又问:“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没什么值得吃的店,”晴江忽地笑了一下,语气懒散,“合着你们就是为了吃来这条街的。”

于芽:“不然呢?其实饮料还挺好喝。”

晴江这回算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伸手指另个方向,“单身狗街上有很多小吃,我跟柏渡刚准备去那吃。”

……单身狗街。

于芽被这个直白的街道名噎住了,半天没接上话。

苏陶陶环视四周:“这里真没有吃的?”

柏渡:“没有,这就是个网红街,除非你吃花粉,这里最多的就是花店了。花倒是很便宜,十块钱三支。”

浪漫绝缘体苏陶陶二话不说,拉着于芽就要往另个方向走。她边走边问:“你们两个看起来挺熟悉这里的,是本地人?”

柏渡:“我跟他都是在这里读的高中。你们外地人啊。”

苏陶陶:“我们俩都在隔壁市。我小学就跟爸爸走了,后来跟于芽在课外辅导班认识的,我上她妈妈的英语课,她上我爸爸的物理课。”

也因为这紧密的学术关系,于芽和苏陶陶就成为了好朋友,两人在某种程度上非常惺惺相惜。比如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且父母双方的教育方法都会打架,俩人在父母间充满炮火和争执的青春期遇到了彼此,很难不成为最好的朋友。

于芽被心急想吃美食的苏陶陶拉着走,一步却三回头,想再看一眼玫瑰街。

她其实挺想看看一江风月拍的玫瑰街全貌到底长什么样,但苏陶陶对此不感兴趣。

四个人又在等马路,晴江刚刚打完电话,摁挂断键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路程,然后说:“你们先去吃,我去订个花,待会再来。”

“订花?”柏渡突然回忆起来,“哦,帮你妈妈订的吧,那你去吧。”

这是个机会。

于芽拉过苏陶陶的胳膊,小声说:“陶陶,我们也去买束花吧,放寝室里。”

“啊?”苏陶陶摇头,她对这些很没兴趣,“我不要,你要买你去买。”

你不去,我怎么去?

于芽有些愁,晴江听到她刚才的话,干脆站着没动,似乎在等她。

于芽还想劝:“你陪我去呗。”

苏陶陶:“有点饿了……”

柏渡在一旁瞧了半天,热情地出主意:“于芽,你就跟晴江一起去买,店家看你们俩,说不定还能再送你们一束。”

于芽:“……”

晴江:“……”

柏渡看着晴江和于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阵,旁边苏陶陶见他不动,一脸不解地说:“看什么呢,绿灯亮了,过马路。”

“你不觉得他们俩很配么。”

苏陶陶拖长音“哦”了一声,特别直白地说:“怎么,想当丘比特了?我劝你省了这颗心,于芽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她对哪个男生起过心思。”

“她没谈过?”

“废话,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巧了,我儿子也是。”柏渡想了会,从初中到大二这些年,晴江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唯独谈恋爱这事不可能。不是没开窍,而是像那句话所说,男人心海底针,他觉得晴江这人水特别深,比海底针还难捞。

博主拍的那张照片的构图于芽一直记在心里,因此再回玫瑰街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角度,看了半天也没找见博主的机位具体在哪里。

于芽走走停停,看来看去,好像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晴江停下脚步问:“找什么呢?”

于芽收回四处飘散的目光,语气有些淡淡的失望:“没什么,就是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晴江了然,笑道:“网红照不可信。”

“能拍出网红照就很厉害了。”于芽小声说,“他发现的美,所以我也想身临其境感受一下,跟可信不可信没关系。”

晴江稍顿,慢悠悠搭腔:“嗯,好像是挺厉害。”

周末这会,玫瑰街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情侣,这里花店多,咖啡店也多,整条街弥漫着花香和咖啡香气,就算不是恋爱脑的人,在这里走一遭都有种想谈恋爱的错觉,因为氛围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忘却了单身的自由和快乐,恨不得一头扎进爱情的漩涡中。

两人的气氛就像这场漩涡边的一艘小船,没有被卷,却也继续尴尬地扬帆航行,并且前行的方向很诡异,那里有花店老板看他们俩的暧昧眼神。

于芽心不在焉地挑着花,在一大堆赤橙红绿青蓝紫的玫瑰中找到象征友情的百合花,结果翻过标签一看,是百年好合的意思。

于芽:“……”

干脆选了向日葵。

晴江订了一大捧蓝玫瑰,此时正倚着前台的桌子,垂头在那填地址栏。桑知夏女士这阵子又在追星,追一个十八线的鲜肉小星,蓝色是那人的代表色。

晴江写完地址,扣上笔帽,抬眼便看到丛丛花束中微微躬身挑花的于芽。

她手上已经抱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此时正被店老板忽悠着再买几束玫瑰回去,因为玫瑰特别便宜。

性价比对于芽来讲具有高于一切的诱惑力,尤其知道买一株向日葵的价格能买三束玫瑰后,她动摇了。

尤其店老板还一直在旁边自荐,说得她都有些晕神。

“老板,地址填好了。”晴江把信息表撕下来,交给老板。

“好,”老板放下手里的花,来到前台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们是一起的?”

晴江表情懒懒的,没否认:“一起的。”

“你这一单,我再送你三束玫瑰,要不要——”店老板没把话说完,反而压低声音,眼神往旁边瞟了一下,暗示得非常明显。

晴江被她这样一睇搞得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该先扯清关系还是先把这便宜占了,真是应了柏渡那混蛋的话,店家不仅真送,还送了不止一束。

一束有三朵,三束有九朵,长长久久的意思,晴江这会没什么表情看着店老板打包动作,脑内没由来地划过这些想法。

“于芽,你要买玫瑰吗?”

在层叠的鲜花中,于芽茫然抬头,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的纠结中,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晴江看着她,忽然笑了,嘴角扬起一丝坏笑的弧度,眼神却坦荡,“刚刚老板说多送我三束玫瑰,你如果想要,我送你。”

再高的性价比都打不过白嫖。

于芽根本没法拒绝。

店主把玫瑰打包好,于芽想要伸手去接,店主却绕了一下直接送到了晴江手上。

真的很有仪式感。

于是于芽就眼睁睁看着晴江拿着玫瑰,自然地走出店,她有些不解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至路边,远处是影影绰绰作为背景的玫瑰路牌,四周开满了玫瑰,却都没有他手中这几株鲜艳。

挺喜欢这几束花。

白拿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路过了许多情侣,晴江把玫瑰递到于芽面前。

“谢谢,我待会请你——”于芽话没说完。

“不用。”晴江垂着眼,看不清情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少年人的青涩,忽然又补了句,“我在这家店买过很多次,跟店主算是比较熟。”

于芽了然地“哦”了一声。

夕阳下沉,热度褪去,鲜花却无关痛痒地肆意绽放。

于芽和晴江来到他们吃烧烤的小摊时,天色已经晚了。四周闹哄哄的,大部分来吃饭的是附近大学生,谈论着游戏、段子、学分考试等等,像青春片的热烈开场,对白出现在酒瓶碰撞中,而主角们在滋滋冒响的烤肉声中登场。

晴江坐下时,顺手给于芽倒了杯茶水。

烧烤小摊配的是塑料透明小杯,晴江修长的手指沿着杯口轻轻捏着,放在于芽面前。

于芽又一次注意到他手腕边上的两颗小痣。

可能刚刚花香冲了脑,于芽没头没脑记起曾经看过的一个说法,说有两颗小痣的人桃花旺,长的位置则代表程度。

而他的长在脉搏边上,于芽意识到,那是离心脏跳动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