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咬着牙,一分一秒地加码的时候,草丛悉悉索索动了一动,探出一个圆脑袋。
圆脑袋小声说:“能算我一个吗?”
可卡吓得连连后跳直接摔倒:“你素随,你怎么在我们小区里,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要喊保安了,汪汪汪。”
圆脑袋赶紧缩回草丛:“你怎么这么没素质的,不要叫了。”
另一个方脑袋探出来:“你们好。”
黑背也跳起来:“卧槽这草丛怎么跟打地鼠一样,一会儿一个的。”
我看方脑袋不像来打架,就问他:“贵姓大名?”
圆脑袋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又探出来:“欧阳锋,不要跟这群抠门精啰唆了。我们直接去找陕西肥鱼。”
河豚大仙一道水剑,把圆脑袋打了出来。
月光下我们看清了,他脑袋大身子小,尾巴断了半截,是条年轻的狗子,看他桀骜地叼着根草,应该还在青春期。
圆脑袋见暴露了,一招手,草丛哗啦啦涌了七八条狗子出来,高矮肥瘦花黄黑白都有,有一个还挺帅的。
黑背和边牧立刻挡在我们前面,弓起背龇牙咧嘴。
欧阳锋赶紧说:“我们是老垃圾的朋友,一直住在小区里的。”
啊?那我怎么不知道啊,几年了从没有见过。
圆脑袋很看不起我的样子:“你们出门就那几条路,树林子去过没,大水管去过没,哈哈哈没有吧!”
欧阳锋对圆脑袋说:“洪七公,你闭嘴!”然后跟我说:“梅茜姑娘,我知道你,你是名作家。”
他这么有礼貌,我都不好意思翻脸了。
欧阳锋说他们是这一片的流浪狗,只在晚上游荡。由于平时很小心不让人赶走,所以我们都没发现。
可卡嘟囔说:“难怪我总闻到陌生的味道,我妈还说我鼻炎。”
阿独走了之后,欧阳锋就接管了这片流浪狗,顺带接管老垃圾。
欧阳锋说,老垃圾也让他们很头疼,流浪狗的规矩就是要做风一样的狗子,说走就走,不要停留。但是老垃圾倒跟家狗一样,死活不肯挪窝。
流浪狗还有一个规矩,寻找食物按能力定好地盘。比如洪七公分管烧烤摊,欧阳锋占领饭店后门。
一般来说,狗子流浪时间越长,能力越大,但是欧阳锋发现老垃圾居然无能到极点。
洪七公插话:“他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只要有人问他饿不饿,他就扑上去。跟只家狗一样,咯咯咯。”
可卡气得一笔,飞踹了他一脚:“家狗怎么了,家狗不光荣啊?”
洪七公二话不说就反咬,黑背加入战团,打得狗毛乱飞。
欧阳锋比较尊敬我:“梅茜小姐,我们琢磨着,老垃圾虽然不潇洒,不过算重情义的。我们流浪狗就讲究一饭之恩,有机会就报。既然他想见老太太一面,那我们多少必须帮忙。”
欧阳锋刷新了我对流浪狗的认识,原来就算吃泔水,也可以有情怀的。
讲完他走过去,把手底下兄弟挨个咬了一通:“别打了别打了,打你妈打,哪个不服气老子咬死他。”
洪七公歪歪扭扭走到队伍前:“捐命了,快点儿。”
尼玛,说得跟排队上厕所那么稀松平常。
河豚大仙问洪七公:“你捐多少?”
洪七公傻笑:“你拿吧,留口气让我回窝就行,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个口气很熟悉。阿独以前打架的时候,都是这样笑一笑,把斗笠一摔:“打吧打吧,留口气让我回去,给滚球球一个交代就行。”
好像流浪狗都只在乎最后那口气。别的都可以不要,生命对他们来说,刨食、打架、逃跑,只有那口气是温暖的。
那么老垃圾的那口气,就是见老太太吧。
流浪狗们沉默无声,继续排队。
河豚大仙拍打着小翅膀,飘起来大喊:“咋的咧咋的咧,你们是都不想活咧。”
洪七公不耐烦:“这胖鱼怎么这么啰嗦。”
欧阳锋赶紧咬他一口:“怎么跟大仙说话哪,一巴掌拍死你!”
流浪狗又打成一团。
河豚大仙小翅膀扑得像风扇:“别打咧别打咧,公鸡都叫咧。”
这城市没有公鸡,但是天光正在泄露,我已经听到鞋底踩着地面,松松懒懒,行人们还未睡醒便上路的声音。
河豚大仙说:“熬夜很伤身体的,睡一觉再说。”
萨摩A说:“可是老垃圾只剩三天时间了。”
河豚大仙又困又气:“你会不会数数!玩过算盘吗你?还有三天急啥子。”
接着他冲着流浪狗们喊:“你们这些后生仔,吃好喝好,准备上路。”
欧阳锋点头,流浪狗沉默无声,在人们到来之前散到各个缝隙,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