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子,看来同性恋者不少。著名的同性恋典故“断袖”,就出自西汉哀帝刘欣身上。其祖汉文帝刘恒,也行迹可疑。此老对宠臣邓通,也暧昧得不行。一个行事特别靠谱的皇帝,提倡节俭,连自己宫里的女人,衣裙都不许拖长了,能省一点帛料算一点,跟众多票证时代的城镇大妈一个思路。但皇帝居然会对这个邓通,动辄赏赐万千,还把一座铜山赏给他,特许他自己铸钱。这样的赏赐,跟邓通的功劳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乐意给,今天给了,明儿还给。纯粹是交情,交情还至死不渝。都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情易变,皇帝和臣子的友谊,从来都靠不住,但邓通和刘恒,还就日久天长了。怎么解释?大概只有断背一条路了。
中国的古代,同性恋这档子事,叫喜好男风。虽说也有点子不大好听,但绝对不像信基督教的欧洲,那么大逆不道。况且,喜好男风的人们,也不大耽误娶妻生子,于人伦孝道上,大节无亏,因此,这点事,也就模模糊糊可以混过去了。无论哪个沾了,无非多了一桩风流事而已。
尽管如此,作为汉家天子第一个有此好的人,汉文帝刘恒,还是要有点遮掩。遮掩是他的一个梦。说是一日他梦见自己想上天,却又怎的也登不上去。正在较劲,忽然后面来了一个黄头郎,在屁股上推了他一把,哎,上去了。醒来就在侍从里找这个黄头郎,发现很像邓通。关键这厮的名字也起得好,邓跟登近似,通则可以通天。其实,这个似乎是编出来的梦,按弗洛伊德的理论,其实很有同性恋的象征意义。你瞧,这里有屁股。于是乎,邓通就成了皇帝的腻友。其实,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梦,这个梦说,是否原本就是按照邓通的样子反推过去的,真就不好说了。汉代的郎,就是皇帝的低级侍从,所谓黄头郎,就是戴黄头巾的郎,宫里头有好些呢。
从此,黄头郎邓通,官也升了,钱也多了。汉文帝有事没事,就跟他腻乎在一起。邓通回了家,他有时还会追过去,在邓通的家里厮混。也没有人记载,他们俩在一起,都说些什么。而这个邓通,也没在历史上留下哪怕只言片语的诤言妙语。两个大男子,这样的暧昧,能干点什么,不问可知。
汉文帝在历史上,是个出了名的明君。但明君也有自己的爱好,他没让邓通做宰相,也没给他封侯,就是给了他不少的钱。但是,赏一座铜山,特许铸钱,还是有点过。古代中国,流行的钱币,就是铜钱。这样一来,等于是让邓通开了家中央银行,铜山就是钱山,从此邓氏钱流通天下。现在我们收藏的汉代五铢钱,应该有不少都是邓家的出产。古人夸谁富有,喜欢说富可敌国。但富可敌国一般都是灾,马上就会有人算计你了。最大可能置你死地的,就是你“敌”的那个国。然而,邓通得到这座钱山,其实出于一个老妪的一次看相。
今天看相算命的,大抵是男人。但是汉代离巫咸时代不远,巫婆的市场挺大,女人相对诚实,不那么忽悠人,据说算得还挺准。所以,人们看相算命,都找女人,不找男人。这个老妪给邓通算命,一点不客气,说他最后要穷死饿死。汉文帝很生气,说我是天子,我让他富,他就一定富,一气之下,就把一座铜山赏给他了。尽管如此,老妪死活不改口,饿死就是饿死。汉文帝还算开明,倒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然而,天子富有海内,可以让人富,让人穷,但天子并非真的是老天的儿子,不能老是活着。汉文帝翘了,邓通还活着。老子的宠臣百分之百都是儿子的仇敌,即使有孝道压着,也挡不住儿子的仇恨。按弗洛伊德的理论,也许父子之间,原本就有仇父情结。中国的孝道帽子大,儿子不好冲老子发作,就转移到了老子的宠臣上。所以,这个富可敌国的邓通就遭了殃。皇帝给你的,皇帝也可以收回来。汉文帝的儿子汉景帝刘启,是个比老子黑多了的主儿。他惩罚邓通,是以经济手段。让人告发邓通,在非指定的地点违规铸钱,罚款,一罚、二罚、三罚,最后罚得邓通倾家荡产,还欠了朝廷好些钱。于是,富可敌国的邓通,就变成了负资产的穷光蛋。
女巫的预言终于应验了,邓通最后真的穷饿而死。人说,邓通的脸上,有一条穷纹,一直通到嘴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