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养孩子难,养了孩子,孩子入托更难。南京一所幼儿园招生,众多家长连夜排队。但是排也没用。这所只招80人的幼儿园,收到打招呼的条子就达800张。写条子的,不是领导就是关系单位,都惹不起,求得着。但是个个都答应也不可能。据说,写条子的领导也心知肚明,所以条子用什么笔写,大有讲究,用铅笔写的,必办,钢笔则两可,圆珠笔则不用办。
即使没有这样玄机暗伏的讲究,接条子的一方自然会按照写条子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一一区分,排好顺序。
在中国,有自己特色的条子文化,求条子,写条子,接条子,办条子,一条龙,里面的名堂大得不得了。各种玄机、场合、讲究,复杂得足以开一门课,不,成立一个学科,就叫条子学吧。如果哪个大学的MPA课程里加上这门课,绝对受欢迎。
条子流行的所在,大抵是资源稀缺的地方。按理,一个幼儿园,不该是条子成堆的地方,因为从历史上看,一个人小时候上什么幼儿园,甚至上不上幼儿园,跟后来的发展关系不太大。说不好听的,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名人,有几个是从幼儿园出来的呢?幼儿园成为抢手货,尤其是所谓好的公办幼儿园成为抢手货,还是近几年的事。
这些年,突然兴起了一种说法,说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所以,幼儿的早期教育要抓紧。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逼得孩子的父母们,恨不得一受孕,孩子还在卵子和精子状态时,就开始“胎教”。孩子出生,更是高度紧张,高度焦虑,一定要给孩子找个好的幼儿园不可。
其实,这种说法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如果非要拿赛跑做比喻,人生顶多也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根本不是百米短跑,完全没有必要在所谓起跑线上较劲。《三字经》上都说过,“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计”。这个苏老泉,就是苏洵,苏东坡的父亲,中国历史著名的“三苏”之首。人家二十七岁才发愤读书,不仅起跑线上溜了号,中途也没有影,最后不也成名成家,连带着培养出来两个大文豪,苏轼和苏辙。所以,所谓起跑线一说,纯属忽悠。
这个忽悠,跟赵本山卖拐一样,有着商业目的。目的就是推销所谓双语幼儿园、艺术幼儿园这种高价园。由于幼儿园有教育的因素,但又不属于义务教育范围,所以,有空子可钻。而现今普遍的独生子女,家长只能赢不能输的心态,又提供了这种接受忽悠的可能,人为地造成了一种幼儿园恐慌。于是,大量的私立高价幼儿园应运而生,好一点的公立幼儿园,也成了抢手货,而且变相地以赞助费的方式收高价。
但是,奇怪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教育部门却对这种甚嚣尘上的忽悠置若罔闻,不出澄清。对雨后春笋般的天价幼儿园,听之任之,暗中鼓励。一方面对好的公立幼儿园变相收费并不采取措施制止(但是利用特权,保证自己和跟自己有密切关系的人的孩子,可以平价进这些幼儿园),另一方面听任一所又一所一般性的公立幼儿园倒闭,由高价私立幼儿园取而代之。造成还能存活的公立幼儿园成为稀缺资源,逼得家长如果实在上不起私立高价园,就只好多掏点钱(赞助费),进公立园,导致幼儿教育整体涨价,涨的幅度还挺大。
不是说在幼儿教育领域,私营资本就不能进入。但是,跟一般行业不一样,幼儿教育毕竟还是教育,具有公共事业的性质,幼儿教育也是一种公共产品,提供者理应考虑其公共性和福利性。私营资本的进入,需要政府的严格监管,需要设置比较高的门槛,断不能让这个领域成为资本谋利的天堂。如果这个天堂是在政府有意削减公立园的基础上,人为地制造资源稀缺打造的,那就更不应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行为,是一种隐性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