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不好好教学生,早就不是新闻了,一轮又一轮的扩招热,使得大学像注了脏水的猪肉,不仅虚胖,而且变质,领导和老师,一起糊弄学生,不仅教学质量大幅度下降,而且培养环节偷工减料,开闸放水。
但是有意思的是,相当多的学生,对此似乎很是享受。老师糊弄不要紧,只要考试的时候让他们顺利混过关,就欢欣鼓舞,一个星期甚至三天写出一部硕士论文,指导教授扫上一眼就放行,欢欣鼓舞。博士研究生资格考试,国外要列几十本书,大考几十小时,我们有些学校有些专业,可以让学生自己出题,然后再问问在学校和导师指导下有什么体会,结果考试变成了一场师生相互吹捧的茶叙,大家一起欢欣鼓舞。
这些被放水放出来的学生,每当谈及过关的故事,其欣然之态可掬,好像拣了大便宜似的。反过来,他们往往嘲笑那些经过一点奋斗才过关的学生,笑这些人傻,说这些人的导师混帐。
虽说说起教育产业化大家都不同意,但是现在的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产业化的意味相当浓。节节高涨的学费(现在研究生已经开始收费改革,还不算原来就存在的大量的自费生),使得上学已经近乎一种消费,而且是高消费,一个大学生,四年下来,至少也要花费五到六万。家长勒紧裤带,掏光家底,甚至债台高筑给学校付费,让子弟来学知识,学本事,本质上这是一种交易行为,学生和家长付费来购买学校的服务。老师糊弄,学生轻松过关,本质上属于学校的服务缩水,甚至干脆等于付给消费者一钱不值的假冒伪劣产品,可是结果消费者还挺高兴,认为自己捡了便宜,岂不咄咄怪事!怪事是大量存在的现实,也是我们高等教育的悲哀。
在一部分学生来说,上大学只不过是父母的意志,学本来就是给父母上的,学好学坏,跟他没有多少关系,只要能混过关,不挂科(考不及格),应付得了父母就足够了。对于另一部分学生,尤其是那些研究生层次的学生来说,他们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学校里学什么东西,上学其实就是冲文凭来的,能够轻轻松松不费力气拿到硕士或者博士的方帽子,期间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岂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在他们看来,社会上要的就是这个文凭,尤其是所谓的名牌大学的文凭,有这个敲门砖,就可以敲开富贵荣华之门,至少他们就获得了敲开富贵之门的资格。他们付费搭功夫,就是为了换个文凭,这个过程越是轻松,他们就越合算。出于这种心理,当然没有人乐意下功夫读书,做学问,如果老师这么要求他们,等于是难为人,糟蹋了他们的钱。
我们的社会还太浮躁,用人对文凭和学历比对真才实学更为看重,有真学问的人,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凭,对于多数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而言,连进门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社会上比较诱人的工作单位,要想进去的话,一看文凭二靠人,文凭是个入门证,能不能最终被接受,关键看有没有人,而且这个人硬不硬(来头大小),帮忙的力度大小。人之有无,一看爹妈本事,二看关系走得是否对路,但是文凭就只能靠学校了,所以,出现那么多一心只打算混文凭的学生,一点都不奇怪。对他们来说,混一个文凭,就像双轨制的时候,从政府买个批文一样。
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人们实际上对从学校和教师那里得到真知识和本领,根本就没有指望过,学生即使认真学,老师也教不了他们什么东西。事实上,尽管很多学生在学校的时候,对老师很恭敬,但在骨子里,他们是看不起老师的,因为这些人既没有学问,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有点邪路的本事在社会上混。
事实当然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大学里有如此多的教授和博导(稍微好点的大学都是倒挂,教员中教授最多),细细考察起来,能有多少是合格的呢?我们有世界上最多的科研成果,核心期刊的文章,不用仔细考察,粗粗翻阅一遍,能有多少有价值的呢?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教的和学的,在相互的糊弄中,痛并快乐着。
我们的官僚体制就是这样,金字塔,塔级越分越细,而且还不像西方的文官制度,只要不犯错误,靠年头就会一级一级上去,在这里,只要你参加攀爬,就得奋斗,挣扎,能否上得去,要看你的“表现”。现在我们的大学里的这座金字塔,几乎完全是从我们现行行政体系中复制下来的,至少基本原则、精神是一模一样,同样是塔级细分,而且晋升并不是按服务年限自然调高,你得“表现”,按上头规定的标准“表现”。
但是,无论官员地位有多么显赫,收入有多么丰厚,维系这个世界运行和发展的,并不是官员。除非我们想回到中世纪,就不能让仕途的漩涡吞噬掉自己的学校教育,吞噬掉所有最优秀的人才。一句话,学校教育,不能被关进官本位的铁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