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有点兴奋,喊了这么多年的反大学行政化,终于连官方都认账了,虽然有点琵琶半抱,但毕竟也提要去行政化了。有提议说,要逐步取消大学的行政级别。可是,且慢,高兴得别太早。
大学里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们,有谁希望取消行政级别呢?我看没几个。不仅现任领导不高兴,就连有希望接班的候补官儿们,也不高兴。尽管大学里号称学院的单位,无非就是一个处级,跟七品芝麻官一个档次。但是有级别,还是比没级别要强。这两日,我们看到了两位重量级的副部级大学校长的发言,感觉很有意思。
一位是北大校长,他承认大学校长不应该有行政级别,但是,却酸酸地告诉人们,一旦取消了校长的行政级别,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恶劣待遇,开会坐在最后,某些文件也看不到了,跟党委的关系也不好处了。还有句话他没说,就是飞机坐不了头等舱,小轿车也不好配备了。还有一位是我的校长,人大校长,他比较爽快,直截了当地反对目前取消大学的行政级别,认为在社会上普遍官本位的情况下,取消学校的行政级别是贬低了教育。
我们必须承认两位校长的话是有道理的。的确,在官本位作为价值标准的社会,如果单单大学取消了行政级别,那么社会上的一些人肯定会因此看不起大学。我们的官场,也会因此在一段时间内,不知道怎样跟大学接轨,各个职能部门,也不知道如何对学校的相应部门下指令、发文件。我们若干副部级的校长,也的确会从此丧失了好些特权,比如像北大校长说的那样,开会要坐在后面了。
但是,我想两位校长应该都明白,官本位并不是一个值得提倡的现象。而作为思想和学术园地的大学,盛行官本位,分为世界独一无二的副部级大学、局级大学、副局级大学,绝非是一种可以拿到国际上夸口的中国特色。就像我们不能说社会上都混蛋,我们必须也混蛋一样,作为大学,理所当然,该有点担当。凡是不好的事情、不好的现象,就应该改革。如果连大学的行政级别都去不掉,我们还奢谈什么去行政化?平时谈起大学,什么知识的圣地、思想的园田,话里话外,透着大学应该跟社会不一样,怎么一谈到去大学的行政级别,就必须跟社会、跟官场保持一致,人家不变,我们就不能变呢?如果所有的行业都这样想,那么任何的改革都没戏。大家互相摽着,要坏一起坏,混蛋一起混蛋。即使像有象牙塔之称的大学,也依然坚持混下去,什么时候变,人家变了我们才变,否则,我们就等于被贬低了。
民国时候的中国大学,好像也没有行政级别。如果国立大学有的话,那么私立大学肯定是没有的。但好像没有谁因此而看不起它们的校长们,比如辅仁大学的陈垣、南开大学的张伯苓。抗战期间,在陪都重庆,两个政府部长,一个共产党的周恩来,一个国民党的张道藩,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校长张伯苓抬轿子,当时传为佳话。当时的大学校长可以靠办教育办的好赢得社会的尊重,为什么我们现在就不行?世界上那么多大学,那么多著名的大学,它们的校长,都没有行政级别,难道人们就因此看不起他们了吗?包括中国人在内,一提起哈佛、耶鲁大学的校长,还不是照样肃然起敬吗?一个堂堂的校长,北大的周先生还是院士,人大的纪先生据说也是一级教授,难道只能靠开会坐在什么位置上,出门能不能坐上奥迪,有没有人前呼后拥,坐飞机是否非要坐头等舱,或者说,是不是副部级,来显示自己的尊严吗?但愿,我们的校长不是大观园里的贾宝玉,行政级别不是他们脖子上的灵通宝玉,须臾不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