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是个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的地方。
每次出差去一座新的城市,我对她最初的印象都是来自三个地方——酒店、咖啡馆、餐馆儿。酒店大多是随工作安排,所以也没什么可选空间,遇到舒适一点儿的,温馨、宽敞、服务周到,遇到一般一点儿的,至少也还做得到干净便捷,所以,也没什么称得上特别喜欢和特别不喜欢的。只有两次有点意思,其实是同一家酒店,一次去赶上圣诞节,晚上回到房间发现赠送的果盘里还送了圣诞饼干,以及一只小熊。还有一次就是入住期间刚好赶上我身份证上日期的生日,晚上回到房间发现竟送了整只蛋糕,写了名字,还有一支精油蜡烛。公出在外,还是感到欣喜且温暖,大半夜去敲同事的门,一起分食。回来洗漱完,点上蜡烛美美睡了一觉。
也正是这次送的生日蛋糕,让我留意到酒店里的甜品店。买来苹果派一尝,味道竟出奇得好,而且价格也便宜,之后便每次出差回京时都带两三只给朋友。但我很少泡在酒店里的咖啡厅,总感觉太过商务,且放眼一片没有遮挡,总是觉得不够私密,所以工作闲暇时,便逛到街上去找各式咖啡馆。
一杯咖啡可以喝二十分钟,
也可以喝一个下午。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
看他愿意花多少时间,
什么正事也不做,
单单陪你耗在咖啡馆里。
我喜欢咖啡馆,因为在我的界定里,它等同于一座城市的客厅。在一座陌生城市,是没有关系足够亲近的人邀请你去登门拜客的,而我们又不能总是在街上游荡或者总在酒店房间里,总是需要一个地方,可以正正当当又客客气气地接纳你,这个地方不是餐馆,而是咖啡馆。
正因如此,我最初对所有连锁经营的咖啡馆都没什么好印象,因为总觉得不够亲近,好似进去坐个二十分钟,一杯咖啡下肚就要起身出来。她没有摆出“欢迎来坐坐”的姿态,反倒是那些私人开的小咖啡馆更深得我心,或清新素雅或书卷正浓或异域风尚或天真萌趣……总之,让你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和志趣,心理上的距离便一下拉近了。
且私人的咖啡馆里,会有一些店主自创的东西,不管是咖啡还是甜点,都会有一两样独有的口味,有时去得晚,便经常卖光了。经常有这种口径,说每个文艺青年的计划里,都开了一家自己的咖啡馆。咖啡馆我倒没想过,但旅馆我很想开,开在云南古老的四合院里。院子里有一树一树的花,有阳光侧影里的天井。天气好的夜晚在院子里放露天电影,赶上落雨,那就拐去隔壁家的咖啡馆来一杯咖啡吧。
我会跟隔壁家老板提议,多做一些甜点,除了咖啡之外,也多一些自创饮品。也许你看出来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咖啡。的确,我日常口味要偏甜一些,即便是喝咖啡,也一般都是拿铁、摩卡这种混合型低因的。最近大半年可能是由于年纪渐长,身体的新陈代谢慢了下来,不得不每天早上来一杯黑咖啡,不是为了提神,而是为了助消化。说来也神奇,身边很多朋友吃酵素喝乌龙茶来帮助消化,而这些对我竟通通不管用,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就是黑咖啡。
一来二去,也慢慢对咖啡这类东西产生了好感。表妹为了方便我冲泡,送了我挂耳式滤挂咖啡,四袋水陆续都渗下去,量刚刚好。把滤包提起来继续滴水,看着水珠落到杯子里依然是圆的,然后再破开,瞬间扩到杯壁,速度太快,甚至难以用扩字来形容过程,几乎是分辨不出这个过程的。反倒是在这么快的瞬间,我无聊地要求自己专注,专注地看到刚落水时水珠完整的存在和扩裂的过程,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似自己在练什么绝世神功,倘若练成,便可将身边事物都静止暂停,停下来,旁若无人,好好地伸个懒腰喘口气。
我想大家热衷旅行这件事,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在日常轨道上按下暂停键,暂时抽离,去一个新鲜地方好好伸个懒腰喘口气,这便是旅行让人着迷的地方。所谓看山看海看世界,见人见佛见自己,实在扯得有点儿太远。我辈凡俗,不过就是想偶尔让自己舒服一下伸个懒腰而已。
我便隔三岔五躲出去伸懒腰,赶上年终或者换工作空当有时间,便走远一些去伸这个懒腰,实在没办法,找个舒服一点的咖啡馆眯一下午也可以。
久而久之,发现咖啡馆竟还有一个好处——一种可以完全自我把控的距离感,这个太妙了,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太过需要。咖啡馆像自家客厅,但又实则不是。倘若有人去你家登门做客,你是不好意思拉下脸让人半小时内离开的。但约在咖啡馆则不同,她介于公私两者之间,于公,可以谈半个小时,到时间看表,寒暄一下就走;于私,你可以随意消磨,通常周末约朋友见面,几乎是从午饭开始约,约完午饭去咖啡馆,磨蹭到晚饭,晚饭后再换家咖啡馆继续泡,直至夜深。兴致再好一点,恐怕还要来个夜宵。
所以,一个人喜不喜欢你,看他愿意花多少时间,什么正事也不做,单单陪你耗在咖啡馆里。
近十多年,咖啡文化在大陆早已蔚然盛行起来,这跟咖啡文化在几百年前于欧洲起步盛行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整日聚集在欧洲咖啡馆的正是那些思维活跃意识超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所以他们不安分地策划革命,等大革命风潮过去,又开始探索精神文明发展文艺。晓松老师曾讲到一个观点,他说人类总是在追赶自己,先是追赶工业,追赶科技,等到这些达到一个饱和状态,人们低头发现自己的精神世界落后了,便又开始追赶精神文明创造文艺。如此反复。
而今天坐在周遭咖啡馆里的,既不是革命家,也不是艺术家,绝大多数是文化商人。他们或是文化人出身,此刻坐下来,要谈一些商业盈利的模式,他们或是商人出身,此刻坐下来,要拿一些文化主题来包装营销品牌。
总之,不管对方是谁吧,好在咖啡馆是个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的地方,遇到倾心的人和事就多聊一些,反之,则半个小时内告退。少了酒桌上的推杯换盏相互寒暄,直奔主题,各取所需地坦荡相向,或完全无所事事地我只愿坐在这里陪着你。
生悦者厮磨,生厌者体面。由此说来,怎么看,咖啡馆都是个好地方。
每座城市都有美妙的咖啡馆,
比如这家开在有一百一十年历史老房子里的清唱咖啡馆(武汉市江岸区泰兴里六号)。
在某个阳光慵懒的下午,
说不定赶上女作家们的轰趴(家庭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