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雪正在兴头上,她掰开萧焕的手,笑容放肆,“小的啊,最喜欢的是《偏宠娇妻,世子爷的三十三日索情》,节奏紧凑,活色生香,一个字,绝!”
“……”
“无耻!下流!”
萧焕的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他放任地松了手,连叹两句,“罢了,罢了。”
他本欲告诉阿昭,世人皆看重相貌,但有志之人在骨不在皮,若是熟读百家经典,求个内心富足,便不觉低人一等。
想来是他多虑了,就算阿昭相貌丑陋,他也能自得其乐,消遣起自己更是不亦乐乎。
温昭雪还在火上浇油,“世子爷,阿昭也不奢求您把所有话本买回来,只这最后一部,却是我的心头好,若是世子爷不嫌弃,便差人买回来,我一得闲便来念给您听,怎么样?”
萧焕沉默地眨了眨眼,忍着怒火:“休要胡说,今日你且回去!”
温昭雪第一次见萧焕露出这种表情,愤怒又惋惜,懊悔又焦躁,不像是真的对她生气,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她忽然觉得萧焕也没那么可怕,偶尔逗逗他蛮好玩。
只是今天已经摸了老虎尾巴,她不准备继续在萧焕的雷区蹦跶,“小的这就告退。”
萧焕喝了口冷茶,两颊不安分的红彻底褪去,他知道今晚霜雾湿重,好心问道:“你住哪儿?我让闻曜备好马车,送你回去。”
温昭雪搭在腰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心想是了,前面那些都是必要的铺垫,为的是让她放下防备,现在才是真正的对峙。
先打听她住在哪里,再派个人守着,天天窥探她的生活,那还得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小的住在护城河边,巷子破旧,马车根本进不去,不劳世子爷费心。”
萧焕思虑片刻,“如此也好,你去吧。”他执起桌面的毛笔,开始在宣纸上练习书法。
这就……完了?
温昭雪不太习惯,她这个人反骨鲜明,他此刻轻易放她走,她反而不想走了。
恰巧此时,闻曜带人将烧红的银炭加入炉火中,房屋又升温几许,温暖的环境使人缱绻,她斜靠在椅背上,彻底不愿动了。
“世子爷,我有一问。”
萧焕笔尖一顿,“说。”
“世子爷到底是看重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二皇子崇武,恐有穷兵黩武之嫌,三皇子崇文,恐不能服众,受人牵制。”
萧焕挑眉,显出几分意外,“想知道我看重谁?自己猜。”
温昭雪自然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辅佐三皇子,最后也是三皇子登基为皇。
只是三皇子一直在他和林殊、吕玄之间左右逢源,是个十足的白眼狼。
原书中,忠毅侯身体恢复,重回西北,对战反扑的蛮族,因气血虚浮,不敌敌军首领,战死沙场。
好在临死之前,他从西北遣回一位周游中原的大师,大师受恩于忠毅侯,全心全意为萧焕治眼睛,历时一月,萧焕的眼睛终于有了回转的迹象。
只是在彻底痊愈之前,他在皇家猎场被死士围剿,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右眼也被永久性刺瞎,虽大难不死,但身上留下多处隐疾。
那时皇帝日薄西山,他殚精竭虑辅佐三皇子,费尽心思和林殊吕玄一党争斗,林殊拉拢禁军首领,逼入京城,皇帝自杀,二皇子被斩杀,三皇子被圈禁。
萧焕拿着兵符单枪匹马前往西北调令铁骑,杀回京都。
将吕玄斩杀于太和殿前,吕玄问他知道为什么他们还留着三皇子?
“若是林殊要自立为王,便该赶尽杀绝。我们留着三皇子,是因为曾和三皇子约定,他要了你的命,我们辅佐他做皇帝,当然只能做傀儡皇帝。”
“他答应了,春猎之时的死士是三皇子的人,只有他能让你毫不设防,他敬畏你,同时忌惮你。但他还是留了你的命,因为他同样需要你。”
“萧焕啊萧焕啊,你拼死拼活,不过被他玩弄于鼓掌间,四皇子不成器,最后只能是他。你不过是替仇人做了嫁衣,可笑啊,可笑……”
这是原书里的反转,温昭雪记忆犹新。
“怎么不说话?”萧焕语气几分玩味,“不是很会算卦吗?这都猜不到?”
萧焕练了整张宣纸的行书,这会儿完全从先前的不堪情绪中回过神来。
他虽诚心与阿昭结识,但也不喜处处受制于人,神色已逐渐恢复往日的疏离冷峻。
温昭雪:“太简单的我没兴趣,世子爷自是偏爱三皇子,只是……”
这条路实在太苦。
“世子爷,小的真正想问的是,您可曾考虑过四皇子?”
“四皇子?京都上下谁不知道四皇子资质平平,胆小如鼠,这样的人如何能做皇帝?”闻曜在一旁候着,满脸鄙夷,“阿昭,我看你还是快快回去,别在世子爷面前丢脸了。”
温昭雪脸一横,“传言不可信,世人皆说世子爷清风朗月,风流蕴藉,是真的吗?”
闻曜反问,“怎么不是了?”
本就不是,这家伙明明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温昭雪瞧不管闻曜得意的面容,不管不顾道:“那世人还说,世子爷…断袖之癖,侯府别院男妓成风…”
萧焕松懈不久的下颌又紧绷起来,“住嘴!”
温昭雪瞥了他一眼,乖乖闭嘴,却仍旧挑衅地盯着闻曜。
房间一时沉默,她转头,发现萧焕黑着脸,手中握着的毛笔直直矗在宣纸上,晕染了拳头大小的污迹。
她乐呵呵笑两声,狗腿般说:“世子爷稍安勿躁,所以传闻不可信,您自然不是断袖,这四皇子吧,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只是差人点拨。”
“您大可以考虑考虑。”
萧焕没有回应,心下却越发坚定阿昭和温六小姐关系匪浅,阿昭鼓动他辅佐四皇子应该是温六小姐的旨意,毕竟四皇子是温六小姐的侄儿。
书房再次静默,只有炉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温昭雪被炉火烤出一通睡意,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再不走,她怕自己歪头倒在萧焕怀里,再被他憎恶地扔进池塘喂鱼……
今日废话说得够多了,她连忙告退,头也没回出了侯府别院。
闻曜站在门口,心里编排着关于阿昭的坏话,他无法想象未来的夫人会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他必须想方设法抹黑阿昭。
编了许久还未出口,萧焕先发问了,“市井之间真有关于我是断袖的传闻?”
“额…没有。”
闻曜今天对萧焕撒了第二个慌。
萧焕正色道:“说真话。”
“这个…是有,世子爷若是在意,我现在就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抓起来。”
“不必,追究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听萧焕这意思,他并不喜欢男人,闻曜心中窃喜,他大胆提议:“世子爷,若您娶一良配,早日诞下小少爷小小姐,此事便能揭过去。”
“良配?”萧焕摆手,蓝眸幽邃深沉:“不便耽误人家。”
闻曜抬眼,正向劝慰一通。
萧焕又开口,“对了,最近坊间都流传些什么话本子?挑几个有名的买回来,但……但不要那种…”
“哪种?”闻曜不解。
“就是…”那些名字每一个都烫嘴,萧焕根本说不出口,“算了,随便挑几本吧,要识大体,明大义的…”
温昭雪从侯府别院出来,直接去了护城河边的房子。
她把床铺移开,取下木床的挡板,露出床底隐蔽的狭小空间,里面闪闪发光,塞满了银两。
如今她已进了皇宫,按理说,温秉文很快会把她赶回田庄,到时候她把杏儿带走,过几天再去别院把容嬷嬷接出来,把这两人安顿好,她就带上清栀去江南游玩。
她上次答应过清栀。
如果容嬷嬷和杏儿愿意前往,她们就四个人一起去,如此,相互照拂,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至于这些银两,还有大用途。
她简单清点一番,估摸了个数,才安心回了温府。
杏儿身子单薄,正在院子里烧柴火。
“小姐,你回来啦!”看见温昭雪,她兴奋地招手,眸子里跳动着摇曳的火光。
温昭雪撕了假胡子,伸出僵冷的手烤了烤:“怎么在外面?外面那么冷。仔细别让伤口裂开了。”
“我没事,小姐,北风一吹冬天就来了,你快进去,别着凉。等这些柴火烧出炭了,我就用瓷盆给您端进去,这样屋子就暖和了。”
杏儿比温昭雪小两岁,婴儿肥透着稚气,杏眼水澄澄的,惹人怜爱。
小姑娘还贴心得很,温昭雪捏捏她的脸,“辛苦啦,明天出去给你带好吃的。”
温昭雪大步上了台阶,忽然察觉点儿不对劲,她又倒回去,“不对啊,天气这么冷了,后院没有发炭吗?”
听她这么问,杏儿的脸一下皱了,“别的院儿都发了…我去找管事嬷嬷要,嬷嬷说我们院儿的早拿了,我…我想应该是五小姐让人拿了,可是五小姐凶悍,我不敢去找她…”
温昭雪烦躁地舒了口气,又是温昭伊!
她咬着唇忽然有了个主意,“既然五小姐那么喜欢炭,那就把爹爹院里的炭,王氏院里的炭都给她弄过去!热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