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人跟踪

嬷嬷灰白的瞳孔透着迷茫,用手语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大姐她……最近身体不适。”

温昭雪见她神色紧张,猜想她早年或许在温府受过温昭婕的恩惠,便隐瞒了温昭婕病重的消息。

“嬷嬷,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田庄的事也不要担心,等你彻底好了我就接你回去。”

容嬷嬷没回应。

她的眉心两道深深的沟壑,皮肤也枯黄如冬日树干,心里好似埋了一个愁怨的秘密,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抵是知道温昭雪无论如何都得回一趟温府,她无奈叮嘱道:“回了温府,一定要事事小心,小心你的母亲,你的几个姐姐。”

“还有,不管她们如何作威作福,温家的掌权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是温老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嬷嬷本是哑巴,平日里也很少和温昭雪沟通,难为她回应这么多。

温昭雪点点头,“嬷嬷,我都懂,我不会招惹母亲和姐姐,至于温老爷…不,至于爹爹,我一定好好讨他欢心。”

一个丫鬟端着白粥进来,温昭雪看着容嬷嬷一口口喝完了,才快步出门而去。

门一开,果然被守卫拦住。

温昭雪不慌不忙掏出怀里的铜制令牌,上面刻了小纂体的“萧”字,“见令如见世子爷,还要拦我吗?”

守卫神色一凛,纷纷退开,“不敢。”

“这就对了嘛!”温昭雪大摇大摆地走过院子,赵总管老远看见,吓了一跳。

“谁!谁把他放出来了!快把他抓进去!”

温昭雪单手拎着令牌,悠哉悠哉晃到他面前,“抓我?你敢抓我?世子爷现在护着我呢!”

“老头儿,嬷嬷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我把你当好人,你转头就卖了我?”

“这……”赵总管人老了,脸皮越发薄,他垂眸,亦步亦趋跟着温昭雪,直到走出别院大门,才弱弱问了句:“令牌真是世子爷给你的?”

“哪还有假?”温昭雪神色如常,“看在你一把年纪,我不跟你计较,帮我一个忙呗,替我把令牌还给世子爷。”

“世子爷既然给了你,怎的随随便便就要还?”

“太硬了,硌了我的腰,我不要了!”

温昭雪把令牌随意丢给赵总管,后者战战兢兢接住,奉若神物般捧在手里,连牙齿都在紧张打颤。

令牌其实是温昭雪和萧焕纠缠之时,从他腰间偷偷扯下的,这令牌不仅能支配侯府的守卫,还能操控萧家安插在各处的暗卫。

温昭雪哪敢真把这玩意带走,就刚才揣那么一会儿,她都担心萧焕发现了,直接赶回来终结她的小命。

温昭雪迈下阶梯,又补充一句:“告诉你家世子爷,明晚我会再来,如果他动了我的人,他的人我也不保了。”

虽然还了令牌,但毕竟也算偷拿过了,她担心他暴怒之下对嬷嬷不利,索性留了句威胁的话。

出了侯府别院,温昭雪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她自在地伸个懒腰,仰头看见午后暖阳藏匿在棉絮般层叠的白云中,只露出一圈炽白的光边。

秋高气爽的时节已经过去,风儿起了凛冽的劲儿,温昭雪手指微僵,她快步朝曲院街走去。

刚拐进大街,她直觉有人在跟踪,回头一看,又什么人都没有,她眯眼想了会儿,加快步伐走进香芸楼。

老鸨站在门口,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哎哟,阿昭,好几天没来了,想死我了!”

“琼姐,我也想死你了……”温昭雪凑近了,“清儿呢?”

“说着想我,满脑子都是清儿,她呀在楼上等你……”

温昭雪了然一笑,“我先去找她。”她兴冲冲往楼上去,耳边是玉珠崩裂般急促的琵琶声。

清栀在弹琵琶。

她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她擅长琵琶,一年前出了教坊司,便在香芸楼,卖艺不卖身。

“清儿。”温昭雪进了房间,关门时往外打量了一会儿,确定无人才合上门。

“阿昭,你来了!”清栀玉指轻抚琴弦,从榻前起身。

“清儿,你快给我一身你的衣裳,我今天要换上女装回一趟温家。”

一年前清栀刚来香芸楼时,受到几个登徒子胁迫,温昭雪上前解了围,两人逐渐熟络,互相交过底。

清栀听她这么一说,并未多问,拉开衣柜,随手挑了几件淡雅的常服,“你来看看。”

温昭雪走过去,眉心微拧,“我不要白的,白的多晦气。”

萧焕今天就穿了一身白。

最后她挑了件烟水绿的小袄,配了件制有密褶的月华裙。

温昭雪肤色雪白,五官精致,上挑的眼尾原本透着丝丝媚气,被这烟绿一衬,媚气收敛,显出些天真的娇憨劲儿。

温昭雪抹了点胭脂,隔着铜镜瞧见清栀唇色苍白,又抹了些在她唇上,嗔怪道:“你就爱待在屋里,阳光也不见,好好一美人儿……”

清栀轻笑,眸光淡淡的:“活着便是了,我……本也不该活。”

温昭雪蹙起眉头,她最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那些过去的事就别想了,等我这阵儿忙完了,带你去江南散散心,好不好?”

“好。”清栀莞尔一笑。

温昭雪在屋里转了两圈,穿过门缝往外打量,“香芸楼有后门吗?”

“有,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跟踪我。”

清栀一惊,“你招惹了谁?”

“我谁也没招惹,”温昭雪心想,全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

清栀把唇上的胭脂卸掉,面上几分焦虑:“现在带你去吗?”

“去!”温昭雪挽着清栀的手腕,推开了门。

两人并肩从二楼漫步而下。

一楼靠门位置有两个带刀的侍卫在喝酒,眼神不时时往上打量,目光在温昭雪身上停留片刻,又挪到清栀那儿。

很快低头继续喝酒。

温昭雪本来担心清栀紧张,但见她波澜不惊,眼睛都没眨一下。

清栀送温昭雪到了后门口,“一切小心。”

“放心,过两天来看你。”

温昭雪从后门离开,出了曲院街,直觉腰侧有点沉重,竟取出来一个金元宝。

想来是清栀担心她,特意塞给她以防不时之需。

温秉文两年前官至二品,虽然被贬,但温府依然气派。

温昭雪站在大门外,倚着石狮往里瞧了会儿,准备进去,被两个门房拦住。

她摆摆手,“劳烦通报一下,六小姐回来了。”

门房相视一望,其中一个跑了进去。

不久,温昭伊带着温昭灵气势汹汹冲了出来,身后跟着贴身丫鬟,和……一众粗使嬷嬷。

温昭灵是四姐,年芳二一,不比温昭伊娇纵,却比她聪明,且不怀好意。

这……也太刻意了!

温昭雪扶额,她给容嬷嬷取名容嬷嬷,纯粹是因为叫起来顺口,她可从来没用针扎自己,这些嬷嬷就不一定了。

“把她围起来!”温昭灵下了命令,嬷嬷们将温昭雪团团围住,一个个凶神恶煞。

“温昭雪,你还敢回来!你把皇命放在哪里?又把温府的安危放在哪里?你是不是要整个温府替你陪葬!”

“又是陪葬?这些人怎么老是想着死?”

温昭雪在心里腹诽,明面上可不敢这么说,正想服个软,温昭伊冲到她面前,“温昭雪,我告诉你,你完了!”

“爹爹娘亲已经去田庄抓你了,等他们回来一定会好好收拾你,爹爹说了,他要打断你的腿!怎么样?你不是很得逞吗?这次有你受的!”

温昭雪象征性瑟缩了一下,“那可怎么办?姐姐们帮我求求情呗,真打断了我的腿,妹妹可怎么活呀…”

她想努力憋出几滴泪水,奈何实在憋不出来,哭也是需要天分的。

“温昭雪,你真得了疯病吧?你忘了你在田庄怎么对我的?还想我给你求情!”温昭伊气不打一处来。

“在田庄?”温昭雪想了想,委屈道:“田庄简陋,确实招待不周,姐姐不用这般生气吧?”

“温昭雪,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昭伊环顾一圈,周围都是娘亲的人,温昭雪不顾圣命,置温府于水火,爹爹也必不会护着她,她现在给她一巴掌也算小事儿。

想到这儿,她扬起了手。

东林大街。

忠毅侯府的马车扬起一抹尘土,闻曜撩开帘子,低声道:“世子,我们的人跟丢了。”

萧焕抬眸,昏暗的马车里,瞳孔的蓝愈发幽邃,“在哪里跟丢的?”

闻曜:“香芸楼。侍卫在门口守了一个时辰,再上去已经找不到人了。”

“另外,他把令牌给了赵总管,还让赵总管给您带了话……”

萧焕听着,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还了令牌,说明不是吕玄的人。”

吕玄的人不至于不知道令牌的作用,拿着令牌可以掌控忠毅侯府在京都全部的兵力,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可是又有能力玩失踪?”

萧焕仍旧想不通,他试探过阿昭,知道他并不会武功,想从香芸楼平白无故消失,几乎不可能。

“世子,用令牌试探实在太危险了,他本就是狡诈之人,若他真的…”闻曜很是担忧。

“顺水推舟罢了。”他既然要,他就给,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最后竟然只是为了出别院大门?

“我们的人调查到他和香芸楼的清栀关系密切,据说此人是他的姘头,要不要把清栀抓起来?”

闻曜倒了杯热水,“世子爷,您这几天夜夜守在侯爷身边,夜里风冷,怕是着了凉,要不还是回府休息吧?”

萧焕用指腹缓慢按摩太阳穴,他的骨节修长,指尖莹润,顿了顿说:“不急!先去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