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直到吃完早餐,碗里的蛋黄仍然静静躺在碗里。

乔岁盯着沈辞与儿子相似的脸,不禁回想起之前她与儿子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儿子到访她的时代的第二天。

乔岁可怜儿子没亲人陪伴的凄凉童年,一大早就拉着他到自己最爱的包子铺吃早餐。坐下之后,又想到儿子说他小时候因为营养跟不上,长得瘦小,所以时常被人欺负。

于是她大手一挥,点齐了包子铺所有的早点。儿子感动得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包子,桌上的东西一点不剩,唯独剩下挑出来的鸡蛋黄。

当时她还问儿子怎么留下了鸡蛋黄?是不喜欢吃吗?

儿子支支吾吾解释说是小时候为了节省,吃太多的鸡蛋黄,导致现在看见蛋黄就恶心。

听完,她心疼地拉着儿子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他再看见鸡蛋黄!

那时,儿子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嘴唇阖动,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如果沈辞真是她儿子的话,那为什么儿子告诉她的信息与沈辞完全对不上?难道是儿子骗了她?

乔岁烦躁地揉了把脸,索性直来直去问:“沈辞,你怎么不吃鸡蛋黄?”

沈辞眼神微妙地游移一瞬,瞧见角落的猫猫,义正言辞:“我给它们留的。”

“真的?”乔岁挑眉。

“当然!”沈辞斩钉截铁道:“不然还能是我挑食吗?我是个成熟的大人,能干这种幼稚的事?”

强调完,像是要证明他所言非虚,沈辞将蛋黄碾得碎碎的,将碗放到角落,逗猫猫过来吃。

这一幕,令乔岁将心放回肚子里,反而因为怀疑自己儿子,内心涌起些许的愧疚。

一旁的沈辞装作摸猫猫,偷瞄乔岁,却见她容色淡淡,分辨不出是否相信那番说辞。看了好半晌,他郁猝地捋一把头发。

吃完早餐,乔岁与沈辞往空地去,等待下个环节开始。哪知半道儿遇见村民的三轮车卡在泥地里,花了点时间帮村民将车推出来。

一耽误,快到集合时间,村民好心为他们指了一条小路。

几分钟后,两人齐齐站在废弃桥洞前,耳边隐约能听见桥洞对面传来节目组的响动。

桥洞漆黑不见底,乔岁怀疑地扫视沈辞,不确定道:“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她站在偌大的桥洞前,显得格外娇小脆弱,仿佛一个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妹妹。

“我们可以换条路,迟到也没关系。”沈辞忽然挺了挺背脊,拿出做哥哥的担当。

乔岁摩挲下巴:“不用。”

罕见地,沈辞没再劝说,并且目光不断在乔岁与桥洞之间来回转移,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翘。

一条白皙但有力的胳膊横过来,刻意微微弯曲,露出结实紧绷的肌肉,似乎有意彰显自己的成熟可靠。

乔岁不解:“干嘛?”

沈辞轻咳:“要是你害怕,可以把着我走。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乔岁笑了,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反常态应道:“好啊。”

沈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他没多想,两人并肩走进桥洞。

初入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灌进衣领,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辞抖了抖,察觉到旁边停下的脚步,强撑说道:“怎么了?害怕的话,抱住我的胳膊都没关系。”

乔岁无语地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胳膊。

再往里走,不知地上铺了什么东西,踩上去窸窸窣窣,在黑暗空间越发可怖。

‘啪嗒’,沈辞好似踩到什么东西,猛地站定,整个人进入一种入定状态。

“沈辞?”乔岁推了推他。

沈辞悚然一惊,飞快回头,目光却被她身后的光线吸引。

黑暗中,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不适地眨眨眼,猝不及防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婆,惨白着脸,冲他慢慢咧开嘴:“年轻人干啥咧?”

“……!!!”

几秒后,桥洞里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

空旷的场地,嘉宾们闲散地站着,闲聊方才听到的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小道的尽头,沈辞与乔岁慢慢走过来。他牢牢扒拉着乔岁的胳膊,见到他们,欲盖弥彰地放开手。

颜沁柠热情地迎上去,惊讶地发现向来稳重的沈辞,居然乱了头发。

她多看了好几眼,八卦道:“乔岁,你们听见桥洞里传来的声音了吗?”

旁边的沈辞事不关己地偏开头,乔岁死死憋笑:“怎么了?”

“我们都在猜是不是有哪个男生逞英雄,非要跑进桥洞,结果被吓得半死。”颜沁柠凑近乔岁:“说不定现在这男生还躲在桥洞里面瑟瑟发抖呢,胆儿跟老鼠胆一样。”

这次,沈辞身体整个儿都偏向一边,一点不敢看乔岁。

“对了,你们也是从桥洞抄近路的吧?”颜沁柠顿悟,压低声音:“难怪沈辞头发乱糟糟的,原来是他一路护着你出来的呀。”

末了,颜沁柠一锤定音:“沈辞好孝顺啊。”

“你们先聊,我去找林导有点事。”沈辞听不下去了,随便找个理由,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脚步凌乱无比。

一直沉默的乔岁忽而轻笑一声。

沈辞将头埋得更低,掩住自己火辣辣的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综艺结束后,他与乔岁不会再有交集,到时就不会再有人时时在他面前提醒这段丢脸的过去。

沉浸在懊丧情绪中的沈辞,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夏成宥。他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飞快拿出手机,看着上面别人发给他的水军联系方式,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四组嘉宾到齐之后,林导让摄像们打开直播,几乎是瞬间,涌进来数十万的网友。林导打开麦,宣布新的游戏环节。

“从现在开始,节目组将不会再承担各位的餐食。嘉宾们需要通过做农活,换取积分买食材做午餐和晚餐。这里有四种农活以供选择。”

四组嘉宾从没做过农活,难免脸上挂了点担忧。

见状,林导松弛现场氛围:“夏老师与沈老师应该很会做农活吧?据我所知,当时你们都参加过大导的选角培训,对农活应该是信手拈来了吧?”

夏成宥谦虚笑道:“说不上信手拈来,但应该比现场其他哥哥姐姐们有点经验。大导对演员的农村生活经验要求高,那时我也颇下了几番功夫,才对做农活熟练。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很乐意的。”

末了,他遗憾表示:“可惜电影刚好与粉丝见面会撞了,只好遗憾退出。毕竟粉丝对我来说,是绝对不能辜负的存在。”

这话一出,才经历过夏成宥利用粉丝的事情,何叶与林导纷纷沉默了一瞬。

到底林导经验老道,他若无其事地转向沈辞:“沈老师呢?觉得今天的农活没问题吗?”

沈辞诚实回答:“好几年没真的下地了,难说。”

【呜呜呜呜,我想起来了,当时宥宥明明都通过了选角,为了我们,他放弃了最重要的机会。宥宥,不愧是我青春中最纯洁的少年,他的初心一直都没变】

【到底谁说宥宥是绿茶心机男的?即便他是,就凭那张白衬衫毕业照,我都能原谅他一万遍!】

【导演能别把沈辞和宥宥放一起吗?一个想背靠大导名气,刷粉丝好感,却连装都不装,成天在训练中偷懒、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配和宥宥起早贪黑训练的人相提并论啊?简直辱宥了】

嘉宾们面前放了四种农活卡和配套的农具,越简单的农活,获取的积分越低,反之亦是。

夏成宥没再像抓面具人时装谦让,他径直上前,拿走最简单、最轻松的清理农圈的活儿。其余嘉宾们跟着上前,挑走相对简单的,只剩下最累的下田拔秧。

沈辞与乔岁淡定上前拿了最后一张卡片和农具,不理会夏成宥看好戏的眼神。

林导对他们印象不错,好心提醒:“你们确定选这个?下田很累的。你们的房子里有不少原房主种的食材,将就将就也能对付一顿。”

乔岁不愿意:“哪能白吃房主的东西。”

对此,网友们都不屑一顾,觉得乔岁别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自我打脸。而要去做任务的颜沁柠看着乔岁的小身板,担忧得捏紧农活卡,琢磨起干多少够四个人吃。

选完农活,嘉宾们拿着农具去到自己的干活场地。

任菲菲是夏成宥的地下女友,也是他的大粉,这些年夏成宥能爆红,除了沾了那张出圈毕业照的光,剩下的全靠她出钱出资源。

虽然清理农圈很轻松,但也无聊至极,一直都是重复的动作。哪怕是作为女友的任菲菲都打了个哈欠,正巧猫猫在键盘上一跃而过,无意识踩到某个键,让她的电脑屏幕切换到沈辞那边的直播间。

乔岁:“这个怎么样?”

沈辞扫一眼:“太重,不趁手。”

他指着地上的农具:“要不要带上这个?”

乔岁拒绝:“接口处容易断掉割手。”

两人蹲在地上,头对头研究着节目组给的农具。你一言我一语,莫名有种过家家的生活感,看上去很解压。

任菲菲切换直播间的手,不自觉停下来。

乔岁嫌弃地看了一圈农具,站起身,话语简洁:“走?”

不需要多说,沈辞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体贴地拿起两人背篓,跟在她身后,其余农具一个都没拿上。

任菲菲瞥了一眼弹幕。

上面全是嘲讽沈辞与乔岁的,认为他们太过自大,什么都不会,还瞧不上节目组的工具,这下肯定要饿肚子了。

【屁!要真用节目组提供的外行工具,不仅拔不了多少秧苗,说不定还会受伤!】

任菲菲家发迹之前,家里靠种田为生,她最清楚这些工具。

现在看着一群城里小孩什么都不懂,忍不住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反驳的话,刚要发出去,她猛然惊醒,赶紧删除。

直播里,乔岁他们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先前搭把手的村民家。

与此同时,夏成宥已经开始打扫猪圈了。

他将大部分猪猪都赶出了猪圈,剩下一只猪猪埋头吃饭。他避开地上的脏污,犹豫后蹲下来,露出最完美的角度,温声细语劝这只倔强猪猪,又引得粉丝为他的温柔嗷嗷叫。

劝得口干舌燥,猪猪终于肯挪动尊臀,只是在挪动之前,给他留下一大滩粑粑。

“……”

一股冲天的臭气盈满鼻腔,夏成宥胸口泛起恶心。埋头打扫之前,他往秧田看了眼,那里仍然空无一人。如此,夏成宥打扫的动作轻快许多。

此时,林导借用村里的广播提醒道:“大家注意时间,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身为沈辞的对家,任菲菲都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差距越来越明显了,他们怎么可能弥补得回来?

没一会儿,就见沈辞与乔岁来到田里。

他们没像其他嘉宾们穿得严严实实,反而随意套了一身农民最常见的服装——遮阳斗笠、衬衫长裤。手里各自提溜着一只造型古怪的木凳子,然后裤腿一挽,赤脚下秧田。

脏兮兮的木凳子立即引起群嘲。

【他们拒绝节目组干干净净的农具,最后就搞了个这破玩意儿回来?不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明星,呵呵】

下一秒,满屏幕的嘲讽弹幕停下。

只见乔岁和沈辞各自占据田地的一端,手里拎着的怪东西放在水田里面,他们跨坐在上,双脚一划,“凳子”往前一动,秧苗□□脆利落地拔起,双手一捆,放在“凳子”的另一端。

一划,一动,一拔,两人配合极为默契。

不多时,满当当的田地就少了两排。

整片弹幕被“???”占据,网友们隔着屏幕,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开挂的一幕。

任菲菲看着弹幕里一群的“傻子”,曾经无比自卑自己的农村童年,此时竟然有种微妙的优越感,她飞快注册一个小号。

【这叫秧马,农村常用的插秧拔秧工具,比节目组准备的那些华而不实的道具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条弹幕仿佛引起一阵科普农具的风潮,无一例外都在佐证乔岁与沈辞的选择多么正确。之前狂喷他们的网友纷纷安静如鸡。

“呀!”乔岁忽然惊叫。

“怎么了?”沈辞听见,立即艰难走过来。

乔岁凝神,往田里捞了好几次,然后双手抓着放到沈辞和摄像机前面,兴高采烈说道:“你看,是稻田小鱼。”

沈辞心有灵犀:“那今晚能做油炸小鱼了?”

乔岁赞许地看他,馋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种鱼的鱼刺软,不用怎么处理,放点农村现榨菜籽油,油热之后下锅油炸,出锅就很脆香,特好吃。”

网友被乔岁说得口水直流,边上摄像的跟拍大哥都不自觉擦了擦唇角,凑近拍摄小鱼,却被蹦起来的鱼尾巴狠击镜头,心疼坏了跟拍大哥。

见状,网友笑疯了,各种玩梗层出不穷。

那边的欢声笑语,引得埋头清粪的夏成宥抬头,也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直播间的人数居然下降了一大半!

夏成宥连忙说了一大串讨巧的话,却徒劳地望着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少。他急忙在猪圈找了一圈,但单调脏乱的环境找不到任何出戏的可能。

顿时,他为自己找了最轻松的农活而庆幸的兴奋褪去,后悔得咬紧牙关。

沉思之后,夏成宥果断抛弃猪圈,找到林导,要求更换农活。林导考虑片刻,笑眯眯答应。

于是,他穿上节目组准备的衣服和农具,着急忙慌来到田地,仿照沈辞他们的模样,开始拔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