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开车把我送回了旅馆。我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于是到一家通常由误点班机的机组人员与乘客光顾的24小时酒吧喝点东西。
我点了一杯以龙舌兰酒为基底的鸡尾酒,杯子大得吓人,名称叫做“后燃器”。我一面啜饮着,一面和一名年轻女子攀谈起来。她说她正在华沙大学写博士论文:研究对象是波兰诗人暨小说家齐格蒙特·克拉辛斯基,重点放在他的名作《阿加伊汉》(1834)以及其中探讨的悲剧性主题。她认为波兰浪漫主义作家亚当·米茨凯维奇在20世纪的名气太大,以致克拉辛斯基备遭忽略,所以她从事这项研究的动机,就是希望让她的同胞重新认识共产时期刻意抹灭的一项波兰传统。我问她为什么人在机场,她说她到这里是为了和一名来自迪拜的朋友见面,可是因为飞机误点,可能要到早上过后才会抵达。她的朋友是个黎巴嫩裔的工程师,过去一年半以来每个月都会来伦敦一次,到玛丽勒本的一家私人医院接受喉癌治疗。他每次到伦敦,就会邀请她和他一起到索菲特饭店顶楼的尊荣套房共度良宵。她坦承自己已和一家中介公司签约,那家公司的总部设在海斯镇。接着,她提及一段题外话,但和我们的谈话内容也不是完全无关。她说,克拉辛斯基与曾经深受萧邦爱慕的德尔菲娜·波托茨卡伯爵夫人也有过一段三年的情事。
我在凌晨三点回到自己的房间,深深觉得人类是个奇特而且极易动情的物种,融合了野兽与天使于一身。黎明时分即将降落于希思罗机场的第一班飞机,这时正在俄罗斯西部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