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芝复出,以一千万的片酬,接下黄百鸣电影《最强事》,却辞演对她有提携之功、知遇之恩的尔冬升的电影《大魔术师》(尚未上映),港媒爆出猛料,说张柏芝与尔冬升合作告吹的真正原因,是张柏芝“坐地起价”,尔冬升因此在背后大骂她“忘恩负义”和“反骨”。两边都否认这传言,张柏芝经纪人称“没有这样的事”,但尔冬升多年好友兼搭档方平的一番话却显得意味深长:“老实说,大明星哪个不贪钱?……现在所有的大明星都那么贵,我们这些幕后很惨的。”
方平的不平之感,自有来历,三年前,张柏芝的片酬,不过三百万,三年后,却暴涨三倍。有人将此归结为有号召力的女演员的稀少,以及张柏芝在隐私照事件中的刚烈表现对她影响力的提升,当然,她的进化、她的不可复制性,是她片酬暴涨的原因,只是,将这种分析放到明星片酬纷纷暴涨、广电总局甚至表示要限酬的背景下,仍然不算完整,完整的原因,或许是,有定价权的明星,要在通胀的时代,重新确定自己的价值。
一部金钱史,就是不断重新确定价值的历史。要想更方便地窥看这过程,明星片酬,真是个很好的样本——他们的钱,总是在明处,而且总是最先被时代起伏所影响,顶级明星的片酬,则是这个样本里最敏锐的部分——他们往往是重新定价的领头人。
年,卓别林的片酬,达到一百万美元。这个标准维持了好些年,有起伏,但起伏不大,直到1963年,伊丽莎白·泰勒在这一年,凭借《埃及艳后》创造了新标杆,她拿到了一百万美元片酬。十年后,马龙·白兰度因为《巴黎最后的探戈》,拿到了三百万美元。
此后,却是急弦繁管,片酬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1991年,施瓦辛格凭《魔鬼终结者2》,获得了史上最高片酬——一千五百万美元,这个纪录迅速被刷新,1996年,哥伦比亚为金·凯瑞的《王牌特派员》开出了两千万美元的片酬,让他成为两千万俱乐部第一位会员。大牌演员参与票房分红也渐成常态,到了2010年,《福布斯》列出的好莱坞收入最高的十大男女演员,排在第一位的约翰尼·德普和桑德拉·布洛克的收入,分别是七千五百万美元和五千六百万美元。这个收入不是单纯的一次性片酬,还包括了票房分红和广告收入,但显然,顶级明星的金钱标杆,已经越来越高了。
世界大同。中国影人,也在不断用数字来确认自己身处何世。上世纪三十年代初,银元时代,“明星”公司给胡蝶的月薪是两千元,已属天文数字,当时的糙米是十四块银元一石(二百二十市斤),而在上海税务部门供职的胡蝶的父亲胡少贡的月薪也不过六十元。四十年后的七十年代,邵氏最赚钱的男星岳华的片酬是三万港币,谢贤在他最红的八十年代的片酬是四万港币,而当时,尖沙咀山林道的房子,一套不过三万六,随后,经济增长,通货膨胀,明星片酬三百万、五百万地涨上去,到了2010年,一线男星甄子丹的片酬已是两千万人民币,张柏芝的一千万片酬,显然是有来由的,并不能算悍然出世。只是,一千万片酬所能保证的生活水准,恐怕也不比胡蝶的两千元高出多少。
通胀也并不是孤零零地来的。《现代:从1919年到2000年的世界》一书提到《凡尔赛和约》之后发生在德国的超级通货膨胀时,这样说:“这样一种动乱肯定会引出政治结果。”恶性通膨的年代,通常也是动荡年代,人们不但要抵御通膨,还要抵抗时局造成的各种意外损失。还是胡蝶,在1941年,日军占领了香港之后,为了逃避日本人的控制,匆忙逃离香港,逃离前,将自己拍片积累的财富,装进三十只箱子,托奇女子杨惠敏运回内地,却不幸遭劫,经此重创,胡蝶大病一场,随后再度复出拍片。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是网络流传的疑似仓央嘉措诗,又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流行歌《追赶太阳》的歌词:“为了追赶太阳,我跨上一朵红云彩”,如果把两个句子里的关键词改为“通胀”,似乎也无比通顺。人生太长了,而且没有一劳永逸,这世界有的是手段,刺激人们以不停的劳动,来供养它的繁荣,南方人常说的“手停口停”,虽然悲摧,却到底无怨无怒,因为那是人生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