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之仪送给杨姝的求婚信。接到这封情书后不久,杨姝和李之仪这一对忘年情侣便同居了。
疏落的小雨过了清明就停了,残寒消尽,那条开满桃花的小径上铺满了落红。风吹池塘,水波如皱,乳燕在屋宇间飞来飞去,飞絮却飞到人的衣袖上拂了又来,来了又去,招惹着人好不烦恼。这样的好光景,我心里有个你,那滋味怎么形容呢,就像喝了浓酒一般醉人。
腰带上的孔眼被频频移动,我也只能任由日子这样一天天地把我折磨得病体恹恹,空瘦下去。见不到你时,想你想得不行,见到了还是想你想得不行,这真是没有办法。我们老是这样见了又分,分了又见的,多难受,那不如干脆不要分开好了,我挨着你,你挨着我,一刻也不分离!天无情,天不老;人有情,为什么却不能在一起呢?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把心里的话说给庭前的柳树听,希望柳树能为我们的爱情作证。
又是一段“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爱情悲歌。只是,勇敢的李之仪并没有空在相思里消磨感情和生命,他向所爱之人发出了求偶的信号。
天遂人愿,两个相爱的人从此携手姑溪水畔。当涂贬谪的生活虽然清贫无着,但李之仪却爱屋及乌地爱上了这里。他自号“姑溪居士”,一生的大量诗篇都是在姑溪写下的,有《姑溪集》存世。
但日子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风平浪静。友人罗某去世,李之仪为之写下墓志铭:“姑孰之溪,其流有二,一清一浊。”那清者,是罗某,浊者又是谁呢?李之仪自然没有明说,邪不胜正,正人君子对此并不在意,而小人却开始疑神疑鬼了。姑溪名流郭功甫常以李太白自居,沽名钓誉,其实却是个卑鄙无耻、小肚鸡肠之人。他认为,这个浊字便是在影射自己。
关于这郭功甫和苏东坡之间还有一个有名的笑话,说:郭功甫经过杭州,拿了一轴诗稿去给苏东坡看,见东坡后就先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吟完后,问东坡:“我这诗能得几分?”
东坡说:“十分。”
郭功甫大喜,再向东坡询问得十分的原由,东坡说:“七分是读得好,三分是写的好,加起来不正好是十分吗?”
这郭功甫其实是才气一般却自以为了得的人,说白了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也是文人的通病。虚荣心越重,忌妒心也就越强,强大到一定程度,那就害人害己了。郭功甫就开始找机会报复了。
那时,适逢朝廷恩典,李之仪之子也受到荫封。郭功甫卑劣到什么地步呢?他竟然唆使当地一个吉姓地主起诉李之仪,说杨姝所生的儿子是这个吉娃地主的,将李之仪以冒领朝廷恩典的罪名告下。当权的蔡京接到这个案子后,将李之仪的官籍削掉,连杨姝也受到杖刑。据说郭功甫得知这个结果后,幸灾乐祸地写了一首打油诗嘲弄这对可怜的人:
七十余岁老朝郎,曾向元祐说文章。
如今白首归田后,却与杨姝洗杖疮。
郭功甫洋洋得意,认为解了自己心头大恨,却不知,他忌讳别人说他浊,却忘了那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训言,他早把自己全身都涂满了大粪,被世人诟骂。后人编排他的糗事加起来何止一箩筐。
人的名节情操本是心性,并不是秀出来的。削籍、刑杖也改不了这对神仙情侣的高洁之志。李之仪写下《浣溪沙·为杨姝作》,更加高调地唱出自己与杨姝那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爱情!
玉室金堂不动尘。林梢绿遍已无春。清和佳思一番新。
道骨仙风云外侣,烟鬟雾鬓月边人。何妨沉醉到黄昏。
直到李之仪67岁时,其外甥林彦政和门人吴可思才代讼其冤,得以昭雪,恢复官职,71岁病逝于任上。杨姝和儿子遵其遗愿,将其归葬于当涂藏云山麓至雨峰下,圆了他“一廛尚冀容此老”的夙愿。死也要回到当涂,这李之仪算是铁了心要做当涂的“上门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