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雪呆子和孤云都在MSN上呼叫,雪呆子让给她写一篇评于丹的《于丹“论语”心得》,我跟她说,在路上写罢,今天出发去神农架。孤云在编《中国制造》,本期我选了一个中国飞机制造的选题,我问了截稿时间,我说这都是要在路上写的。一会儿,绿之旋律的女老板打电话来,说滑雪裤已经拿到了,一个小时后去取。这次出发前,我到火风轮摩托店去看了服装,上次花了三千块钱买的装备中,缺了一条裤子,便随手订了一条。风火轮给我的答复没有进到货。因此,只有去三夫店了,我去年的摩旅服装在三夫店买的。未曾想,去大家庭摩托车店保养摩托车时,到绿之旋律去看了看,她这儿也有滑雪裤,就近订了一条,5日上午取,我决定取了滑雪裤就出发。穿滑雪裤骑摩托车,不惧风雨,尤其保暖。
取到了滑雪裤,去大家庭打了个招呼,摩托车已经进行过全面检查,包括轮胎气压,可以上路了。原打算再去将养路费交了,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回来再交罢。顺便从物美买了一套南极人保暖内衣,在嘿呀呀店买了一条围巾(可惜是女式的),在新华大街转了一圈,回到鱼米之乡要了一盘葱花蛋炒饭,一个农家小炒肉,慢慢地吃起来。看看窗外,阳光灿烂,一个出发的好日子。
驾驶摩托车运旅行是一项重体力劳动,吃葱花蛋炒饭特别经饿,鱼米之乡,湖北荆门人开的馆子。近时,我请客都选在鱼米之乡,前天跟韩浩月、鸿飞和潘采夫也在这里吃的,韩浩月今年写作转型,从青春美文转到文化批评,至年底,转型顺利,11月的稿酬突破万元。所以,他请客。在这个时代,作家都面临一个转型关,心里面为韩浩月高兴。待我吃完了蛋炒饭,农家小炒肉吃去一半,那辣椒炒的真够地道,漫溢着荆楚大地的青葱气息,虽然知道此辣椒不过是八里桥市场采买,但做工好。有了这盘葱花蛋炒饭垫底,何惧路上有甚么北风呢?
出发就是这样悄然的,其中接到神农架生态保护区管理局廖局长打来电话,他说,我们要每天保持一次通话,路上注意安全云云。从高碑店上的五环,从通州出发走辅路上五环,要在高碑店掉一个头进京通快速,右转进南五环。我第一次上五环路,大车奇多,掀起一阵阵气浪。走南五环去京石高速,担心像我上次去衡水那样折返,打电话给冷枫和翟勤,翟勤说从卢沟桥那里下,冷枫驾车在张家界,他说南方下雨了,让我路上小心。顺利找到了出口,有一个警察在那里拦车,不关我事,拧了一把油门,擦身而过。
我选择京通高速的辅道,高速公路不利采风,我从不选择它远行。在出口打听路,一位路政工作人员给我指了路,但他又特别交待我,他不熟悉路,因为他是搞设备维修的。我再问一个人,打听清楚了,路政工作人员又返回来告诉我怎么走,他也去打听了。这位老先生挺认真,我感觉一离开京都的话语场,就能听到一些实在的话语,包括人情。北京像一个河滩,堆满了千磨万滚的卵石,人都光滑光滑的。虽然,光滑是一种美。到了乡下,原板的石材有棱有角,感觉真实。
几经转折,上了107国道,本来打算去看南水北调工程,看看天色,赶到石家庄都不可能了,也许只能赶到保定,我不想走太长的夜路,去年运河之旅的教训,北方的拖拉机比南方的路途上拖拉机要多,它的拖斗上没有灯,这是夜行的隐患。
在路上,脑子就开始跟车轮一般的运转,这是我摩旅的原因之一。阳光灿烂,路上仍有冰,零下四度的气温,大地就是一个冰箱。小镇和村庄门口的路,常有泼了水的地方,那冰就形同地雷。不过250的摩托车自重较大,尽量小心绕过,否则直接冲了过去。北国呵,北国,杨树林的叶已经落光了,齐直的枝干,直指了天空。槐树和柳落叶晚些,呈现一片片的深桔黄色,出了良乡,便见麦子地一片片的绿。河流,一条冰带,向着广阔的平原伸延,直至在荒野中消失。
我觉得生命就要放逐到旷野中去,城市就像一个恒温的大菜棚。城市还是一架仇恨制造机,无端的就磨擦出无止无尽的愤怒。我的一位高龄朋友告诉我,如果我不写作黑暗,准定没有前途。我不以为这样,我想说爱,这一片土地和世界应该有爱与温暖,虽然我于北风中行走在北中国的大地上。
未曾想,才出良乡呢,肚子就饿了。在北风中行进,肚子一饿,特别的冷,想进到一个小店中去,喝杯暖茶,吃一点烧烤。不过,不能饮酒。一转头,看见一家新疆馆子,门口有一个烤羊肉串摊。便减速过去,停车,喝壶热茶,吃几串烤羊肉串,暖一暖身体吧,才跑了一百公里,然而北风已经将身上的热量吹去了许多。
到了馆子,照例围了一群小青年来看我的金城250,他们打听价格,排量和速度等等。然后,我坐下来,服务员泡了一壶热茶,一口热茶入肚,真个是享受啊!花茶末泡的茶,新疆馆子那种小铝壶,热茶入口,一下子暖遍全身。刚才冻僵的手脚,便慢慢儿舒展过来。
我要了十串烤羊肉串,一个馕。喝着茶,跟小店老板交流着,他也是摩友,并开过卡车,跑过青藏线。他说过唐古拉山尤其危险,劝我去西藏别骑摩托车,最好开汽车或坐火车去。他是宁夏人,回族,我也看到他跟几位新疆客人说维语,我一点维语都听不懂,新疆人是喀什人。再细说下去,居然有三位青海循化的撒拉族人,我说我去过循化,住在积石镇。果然,他们也是积石镇的,我再说到我认识阿乙霞和索菲娅,然而,他们也都认识!天哪,那遥远的撒拉人的小镇,黄河边上的一个小镇,那里的黄河水是一泓清清的激流,河畔生长着一种柳树,枝叶都坚挺地向上生长,那是野柳树,与驯化过的垂柳有天壤之别,树皮是一种铁锈红。我去循化时,天天在阿乙霞家的饭馆吃饭,索菲娅则领我去看黄河。
吃着馕和烤羊肉串,肉质鲜嫩啊,只有他们烤得出这样的羊肉串。我吃过全黄河流域的烤羊肉串,然而,此店的烤羊肉串仍是如此鲜美,令我惊呀。馕也十分的香,坚韧耐嚼,有孜然和辣味。吃饱了,看看时间,老板说我要到9点钟才到得了石家庄,我于是急急上路了。老板和循化青年,一直送我出门上路,在这异乡,在这北风里的下午,一个路边的陌生小店,它激活了我2000年的记忆,那个时光的美好,那一段时光的游历。我的生命,总在这样行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