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铭基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我们还在伦敦的公寓疯狂收拾行李,一边抓狂一边把东西塞进我们的背包。抓狂的是我们的背包容量怎么那么小(其实我们两个背包的容量加起来足有130公升),可我们想要塞进包里的东西每一样看起来都那么重要。最后我们想尽办法,把密实袋、收纳包、真空包等法宝统统都用上,然后把朋友送的迷你蚊帐放下才勉强把东西全放进包里。当我把这个超高密度的背包背起来时,简直吓了一跳,怎么……那么重?连走一步都那么艰难?把背包称了一下,我的包重18公斤,傅真的是15公斤。如果把我相机包里的单反相机、镜头和手提电脑加上的话,一共是二十多公斤!
我们背着这些“家当”走遍了拉丁美洲,到最后已经可以达到15分钟以内把背包收拾好,然后健步如飞出门的境地。可是我们偶尔还是会后悔,怎么当初不买一个下面有滑轮的背包?不管怎样,背包里的衣服竟然可以足够我们应付中美洲的炎热和南美洲安迪斯高原的寒冷,除了平常穿的休闲鞋、拖鞋以外还有一双登山鞋,除了两本厚厚的《孤独星球》旅游指南以外还有调味包可以应付日常煮食的需要,甚至能让我们吃到家乡的味道(我带了豆豉……傅真总说我变态,可她吃的时候又很开心)。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们只靠每人一个背包就可以一直生活下去的话,那出发前打包海运寄回国的18个箱子真的还需要吗?
这个问题正好带出我们间隔年期间的一个反思:在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是否都被视为理所当然?要是不这样理解的话,我们的价值观会不会崩塌?当我们拥有一件东西时,是否考虑真的需要?当我们做一件事情时,又是否考虑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小到大,我们已经习惯了一套既定的程序:上好的中学,高考以后上重点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找一份好工作,换工作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赚更多的钱是为了买更大的房子,结婚是为了生小孩,小孩长大要上好学校……一直以来我们太注重结果,却忽略了过程的重要性。傅真在这本书开篇中提到“福山”,很多读者非常关心她最后是否已经找到那座“福山”。其实,她最后找到“福山”与否并不重要,因为过程本身就是收获。我所看到的是傅真在旅途中的转变,从以前对生活和工作的抱怨,过渡到旅途初期对未来的担忧,再到后来持着平常心去迎接每一天,享受旅途中的欢乐与艰辛。我觉得她比从前快乐很多,这才是我最高兴看到的。找到“福山”并不比享受当下更重要,因为“福山”不是目的,内心的快乐和平静才是。
电影《摩托日记》中,切·格瓦拉和他的同伴骑着摩托车沿着安第斯山脉穿越整个南美洲,经阿根廷、智利、秘鲁、哥伦比亚,最后到达委内瑞拉。他在旅途中目睹了拉丁美洲社会的各种不公正,随着这些经历而带来的反思让他萌生出国际主义和革命的思想。学医的他原可成为一名医生,可是这次旅行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长途旅行的意义对我们来说,不在于你花了多少钱去了多少个国家,也不在于你的经历有多传奇自己有多厉害,或者你认识了多少新朋友又被多少人搭讪过等表面的东西。我觉得这一次旅行最重要的反而是它带给我们的反思,而这反思是非常个人的,难以被复制。当然,我们生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不会动不动就像切·格瓦拉那样投身革命去。可是当我们看到世界各地不同的人、生活方式、价值观和社会规范时,心里的石头总免不了会有松动的一刻,也迟早会开始尝试用新的视角来看待自己一向认为正确或理所当然的事物。我自己对间隔年并没有抱着很大的“野心”,对于原来的生活我并没有像傅真那样因为不满现状而刻意去寻求改变。间隔年对我来说是真真正正的悠长假期,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游历向往已久的拉丁美洲这片遥远的土地。当我发现已经身在其中时,又情不自禁地想去深入了解这里的过去,了解这一片经过殖民主义和内战洗礼,也被称为美国后花园的地方,了解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悲惨历史,了解孕育了拉美文学的文化和传统。我所看到的拉丁美洲不再仅仅是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的危地马拉城巴士枪击案或智利矿难救援的新闻,还有西班牙语学校附近村里小孩子的笑容,玛雅集市的热闹和色彩,各种挑战自我的户外活动,还有巴塔哥尼亚的山峰、湖水和冰川。
游历拉丁美洲,感觉像是去了世界的另一端:不一样的语言,不一样的文化,不一样的风景。这一系列的“不一样”让人感觉置身于一个“魔幻现实”的国度。若不是有照片为证,实在不知道如何判断自己当时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生活中。我们的下一站将会是亚洲,一个回国定居之前的缓冲地,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那里有深深吸引着我们的文明古国印度,还有东南亚的热带风情。那里不再有了无人烟的平原,也没有神秘的原住民部落。不过令我们同样期待的,将会是可口的美食,宽容丰富的文化和充满生命力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