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熟悉而陌生的东方神韵 以日本治日本——笨妻解难题

在我们所住的这个日本关西小城,有个中文教室,萨那口子——小魔女是这个教室的主任教师。

虽然Zh、Ch、Sh与Z、C、S分不太清楚,的、地、得老混着用,毕竟在中国待过那么多年,作为在北京小到砍价、大到报案都能应付的主儿,小魔女老师在中文教室的威望还是蛮高的。

事实上,比萨这个正宗的中国人还高,因为我的日文不灵,有时候真应付不来。甚至还有别的问题。比如,有一次我帮她代课,学生问课本上“招商”是什么意思。萨翻了半天字典,终于没敢回答。回来小魔女很奇怪,说“劝诱投资”嘛,字典上这么明确,有什么好犹豫的?

萨闷闷一气,字典上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我觉得照原样翻译怎么看怎么像是诈骗犯起诉书上的词儿啊。

这就是潜意识造成的问题了,其实,在日语里面“劝诱”是个中性词,跟经济犯罪的嫌疑没什么关系。

诸如此类的问题尚属小菜一碟儿。中文教室的日本学生多是经常去中国的旅行家或者退休商人,他们用日本人那种特别细致的眼光看中国,回来后经常问出一些相当有深度的问题来,有时候这种讨论也是挺有趣的,得出的结论更让你匪夷所思。有位从“教育委员”职位上退休下来的政府官员吉川先生,根据某次讨论的结果写了篇文章,发表在日本的民俗学学术杂志上,题目翻译过来应该是《从北京人的咒骂语言看古代中国妻妾地位差异》。这篇论文的关键词竟然是“你丫”,其思索深度让我这中国人都汗颜啊!

今天又是小魔女去上课,却不料下起雨来,于是我把小小魔女托付给邻居张二嫂,开了车去接老婆。早到了一会儿,买了听可乐,边喝边在门外一听,里面很热闹。原来,又是那个吉川问了个怪问题,挑起了一场讨论。

吉川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他说我到中国看到这样的贬义形容词,比如二愣子、二流子、二傻子、二杆子,连某种器官都用“老二”代称,是不是中国人对排行第二的人有什么偏见呢?

学生们到过中国的不少,这下子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其中有位宝地先生很简单地批驳了吉川的观点,认为这只是巧合。他举了一个例子,中国人的确会说某人“像二傻子一样”,但也会说某人“像大傻子一样”,意思完全相同,都是形容其智力存在问题,可见并不是专门歧视排行第二的。


我们这个中文教室,来的很多都是这样有闲但是特别轴的老头老太太。


在小魔的课堂上,学生们经常就中文的理解发生激烈而理性的争论,其思维之发散,令我这个中国人都不时觉得佩服。

宝地的说法很有说服力,然而,吉川秉着日本人过头的认真劲儿又问了一个引申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只说“大傻子”、“二傻子”,却没听说过“三傻子”、“四傻子”的说法呢?莫非是中国人对老大、老二都有偏见?

这话问得真够绝,连我这个中国人在门外都脑筋一滞,庆幸没早点儿进去,您知道咱们中国人为什么不说“三傻子”吗?反正萨是不知道。

学生们纷纷发言,然而,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驳斥,唯一证实的是的确没人在中国听到“三傻子”的说法。

整个讨论过程中,小魔女就像个“五四”时代的青年女教师一样,把书抱在胸前,站在讲台旁边静静地听学生们讨论,一副大智若愚、胸有成竹的样子。

终于,找不到答案的学生,把目光逐渐集中到了老师的身上。

小魔女意识到该自己作总结了,于是伸手向下压了压,让大家停止了讨论。然后走上讲台,表扬大家讨论的态度,话锋一转,就谈到了刚才争论的话题。

“大家应该动脑筋想一想,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中文里面没有‘三傻子’这样的表达方式,其实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与偏见没有关系。”魔女认真地说,“这事情很简单,如果一个当妈妈的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傻子,她还能有勇气去生第三个吗?”

……

谋杀亲夫啊!

被可乐呛得半死的老萨缓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朋友评论

1.小魔女太有才了!应该请上央视的《百家讲坛》开讲!题目就叫《中国人口头禅里的社会心理学》。

2.以我的理解,第一、第二,老大、老二,意思都是排得上数的,有个词叫“数一数二”。因此,第一强第二强都是极强的,金牌银牌都是令人艳羡的,至于铜牌,那就心里很安慰很实惠很有潜力。不是连考试都说吗,第三名最不容易引起妒嫉,可见数到三就是接近人群的了,不再是近乎神圣的或不同寻常的第一第二了。以中国的语言习惯,三还往往有一个泛指的含义,所以更加具有群众性,不典型了。

由此可见,不管好赖,登峰造极、排得上数都可以冠之以一二吧,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吧?!

哈哈哈哈哈,佩服自己胡说了这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