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和“恕”乃是人的道德生活的开头,也是它的完成。
——《中国哲学简史》“忠恕”
曾子在解释老师孔子的“吾道一以贯之”时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自此,“忠恕”进入了儒家的伦理范畴,意为以待自己的态度对待他人,是儒家核心思想“仁”的具体运用。以中国哲学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冯友兰先生,对忠恕也有自己的看法:“忠”和“恕”的做人原则也就是“仁”的原则。因此,一个人按“忠”“恕”的行事为人,也就是“仁”的实践。因此,“忠”和“恕”乃是人的道德生活的开头,也是它的完成。
就“忠”、“恕”二者而言,人们最直观地能从冯友兰先生身上看到的,就是“恕”,即“如人之心”。新中国成立之初,决定留下来开始新生活的冯友兰先生,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当时的他年事已高,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但还是不得不面对狂热的人群对他的折磨:他曾拖着手术后的瓶子,被迫在大街上游走;他曾在天寒地冻之时仍穿着单衣,只因卧室的钥匙在别人手中;他也曾在青年人的一番折腾之后,默默地收拾满地狼藉……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冯老都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心中的痛苦是必然的,但他却从来不曾记恨过谁,因为他的心中有“恕”。现实的环境,让人们变得狂热,其实狂热者他们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痛苦,冯老敏锐地眼光洞悉了这一点,故而,他原谅那些曾经让他受苦的人们,甚至还会为他们而难过。“恕”,让冯老的人生少了抱怨,多了理解与平和。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恕”的力量。
屠格涅夫曾说过:“生活过,而不会宽容别人的人,是不配受到别人的宽容的。但是谁能说是不需要宽容的呢?”我们每天都在经历着生活,过错总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一直将生活继续下去,是因为别人总是用一种“恕”心态在包容我们的过错。而我们所能做出的回应,就是用同样的“恕”去面对自己遇到的人和事。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支部队在森林中与敌军相遇,激战后两名战士与部队失去了联系。这两名战士来自同一个小镇。两人在森林中艰难跋涉,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安慰。十多天过去了,仍未与部队联系上。这一天,他们打死了一只鹿,依靠鹿肉又艰难度过了几天。也许是战争使动物四散奔逃或被杀光,这以后他们再也没看到过任何动物。他们仅剩下的一点鹿肉,背在年轻战士的身上。
这一天,他们在森林中又一次与敌人相遇,经过再一次激战,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敌人。就在自以为已经安全时,只听一声枪响,走在前面的年轻战士中了一枪——幸亏伤在肩膀上!后面的士兵惶恐地跑了过来,他害怕得语无伦次,抱着战友的身体泪流不止,并赶快把自己的衬衣撕下包扎了战友的伤口。晚上,未受伤的士兵一直念叨着母亲的名字,两眼直勾勾的。他们都以为他们熬不过这一关了,尽管饥饿难忍,可他们谁也没动身边的鹿肉。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那一夜的。第二天,部队救出了他们。
事隔30年,那位受伤的战士说:“我知道谁开的那一枪,他就是我的战友。当时在他抱住我时,我碰到他发热的枪管。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开枪?但当晚我就宽恕了他。我知道他想独吞我身上的鹿肉,我也知道他想为了母亲而活下来。此后30年,我假装根本不知道此事,也从不提及。战争太残酷了,他母亲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我和他一起祭奠了老人家。那一天,他跪下来,请求我原谅他,我没让他说下去。我们又做了几十年的朋友,我原谅了他。”
“人有自由意志,成人成兽全靠自己。”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人性”与“兽性”的争斗。即便“兽性”暂居上风,但终究敌不过“人性”,这便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内心的对决始终在进行,面对“兽性”的暂时得逞,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用“人性”去宽恕。
人生就像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它既种植希望和成功,也会播种仇恨,但最好不要在人生中播散这种仇恨的种子。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不管我们的理由如何,怀恨总是不值得的。释迦牟尼说:“以恨对恨,恨永远存在;以爱对恨,恨自然消失。”学会宽恕他人,即便他们曾给我们带来无尽的痛苦。当宽恕的行为一旦产生,我们的内心便会获得永远的安宁与平静,原谅别人的同时,也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