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桃花
17岁的时候,他爱上隔壁班的女孩,那个美丽而又才华横溢的女孩。第一次看她发在校刊上的文章他就动心了,于是一行行抄下来,因为喜欢,就愿意在她路过的道口、在她去的阅读室里偷偷看她。
其实,她是注意到他的,这样出色的男生,常常要被女生们议论呢——他高高帅帅的,学习好,踢球时总是把球衣围在腰间,就是邻班的女生也要为他加油……
目光交错的瞬间,他望过去,然后轻轻地问,可不可以喜欢你?
女孩没有答;而是从包里掏出一捧茉莉花来,白色的茉莉花散发着清香,然后对他说,打开手。
他轻轻地把双手打开,女孩把那一捧花放在他的掌心,然后转过身跑了,他的心中,刹那间盛开了千万朵茉莉花。
一年后,他们考上大学,他在南,她在北。
她问,茉莉花可还在?
他答,在啊,4年之后,我要带这些美丽的茉莉花去求婚。鸿雁传书之间,他们爱得浓情蜜意,说好了4年之后他们一起去上海或者北京的,他们说,有了爱情,什么都是美丽的。
毕业那年,她在北京租了房子,然后对他说,毕业后来北京吧,我们一起为自己的爱情筑个爱巢。
万没料到的是,他说,不了,我觉得上海好,不如,我们散了吧。电话中是他冷漠的声音,她隔着长长的电话线说,要不我去上海也行的。
而他说,不是上海北京的问题,是因为,不爱了。
她的心凉下去,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于是放了电话,放电话之前只说了一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指的是那包茉莉花。
几天之后,她再打电话过去:把我的茉莉花还给我。少年的相思,情起茉莉花,也让它缘灭茉莉花吧。
他说,做个纪念吧。
5年之后,她做到一个公司的副总,屋子里总是种着很多盆茉莉花,有一次她负责招聘员工,一个员工进来说,我在上海打工的时候,我的一个同事也爱种茉莉花,满屋子的清香。
她的心动了一下,想到他,原来喜欢茉莉花的男人不止他一个呢。
结束的时候她随便问了一句,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应聘的男人说了三个字,她呆在那里。正在发愣,男人又说,不过,他是个盲人,他说过,眼睛看不到了,如果再闻不到茉莉花的清香,这人生真的没有趣味了。
她几乎昏厥,什么?什么?男人说,那个男人5年前眼睛失明,学习了盲文,在那家公司做速记。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哗啦啦的声音在心里响起,如泪雨飞舞,怎么会这样?以为的绝情绝义原来是他的不忍,他不忍把她带到那个黑暗的世界去。
坐上飞往上海的飞机时,她用一个香袋装了很多新鲜的茉莉花。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安静地站了好半天,说好了不哭的,但眼泪还是流了满面,因为她不知他是否已经结了婚甚至已为人父,或者还是和她一样傻,为了一份感情把自己的爱恋冻结了?
他嗅到空气中的花香,轻轻地问,请问是谁带来了茉莉花?
她走到他面前,然后轻轻地说,把手打开。
他一下子愣住了,好久,几乎是颤抖着把手打开,她把一袋子新鲜茉莉花倒在他手里。对他说,这是10年后的茉莉花,和当初一样芬芳美丽。
他的泪,一滴,又一滴,落到茉莉花上,那些茉莉花因为泪水的滋润而生动美丽。她拉过他的手,我是否还能成为你心里最美丽的那朵茉莉花?
他小心地拥她入怀,那朵茉莉花在我心中开了10年,而且,她一直是最美丽的一朵啊。
意林札记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根据显而易见的事实,得出显而易见的答案,承担显而易见的伤害,期待显而易见的回答。等到老了,才发现那些堂皇的事实,堂皇的答案,堂皇的委屈,堂皇的回答只是掩盖真相的道具。
温情和真爱总是在掩盖着真相:少年的相思,让它起于茉莉,也灭于茉莉;那么,成熟的爱情,也让它自茉莉花起,十年后依然芬芳的茉莉花。(汤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