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的年代是一个文学的年代,当时《红岩》、《林海雪原》等一些书在社会上的影响很深。我的那个年代文字一旦印成铅字,就成了真理,很神圣。直到后来我在小报摊上买到一些低级小报,什么都有,我就开始彻底转变我的观念,我想我写的肯定比那个好。
我这样想,也这么做了。1982年,我写了第一本小说《便衣警察》。
写作《便衣警察》的1982年赶上新时期第一拨伤痕文学,问题小说的尾巴。我自己由于家庭影响、所受教育,强烈有感于那个时代政治风云对个人生活,特别个人情感生活的巨大影响。我的《便衣警察》与那些伤痕小说又有些不同,很光明,很英雄,很正面,结局也很完美。我也写了少男少女的情感,但特别乐于并自觉地写了政治风云对个人命运的主宰与影响。
写《永不瞑目》之前完全不了解不熟悉毒品这块。
写《玉观音》缘于几年前看到一部反映禁毒的专题纪录片《中华之剑》,里边有一个专搞化装侦查破毒品案子的公安民警。由于破的案子多,他的身份逐渐暴露不宜在原地原样生活,只好由组织安排他和他的家,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镜头前的那张脸被遮蔽上马赛克。看到这,我感到强烈震撼:谁能想象得到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下,还有这样生活的一类人呢?后来在写《玉观音》时,我想起这人,并把这个人物变成年轻美丽的女性——安心。
很多人想当然地以为,我当过警察,肯定搞过禁毒,所以把贩毒分子和吸毒者写得那么真切。其实,我写《永不瞑目》最初是国家禁毒委的同志约我写个禁毒题材的小说,我就写了。当时我连什么叫海洛因,什么叫大麻,都不是特别清楚,对毒品的知识基本是空白,我没缉过毒,也没去过戒毒所,我全部禁毒知识来自《青少年戒毒教育》手册、《国际戒毒指南》和我国的戒毒法。从这些书中,我了解了毒品的分类、吸毒人员的分布、吸毒程度的确定、吸毒的危害等等,了解了以后我吓了一跳,感觉非常恐怖。基本上握了毒品知识,写出来不会太外行或出技术上的错误。一些我的同事看了后都说,一定要给他孩子看。倒不是艺术上怎么打动他,而是觉得他孩子看了后再不会碰毒品了。
《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里的林星的选择可以叫大义灭亲,但是大义灭亲要看灭的对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偏偏吴长天不是一个杀人恶魔,甚至在很多方面是道德楷模,被很多人看作成功的偶像,这时的大义灭亲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通俗小说的俗套了。作家是有一定的矛盾性的:把吴长天写得很坏再大义灭亲很容易,但我不希望这样来解释生活。这种复杂性也就是我的作品与一般商业小说根本的差别所在。不过吴长天还不是最典型的,这样复杂性的人物在我笔下迄今为止最典型的应该算是《玉观音》中的毛杰。年轻人会非常喜欢他的善解人意和对爱情的执著,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罪犯,这份复杂的情感判断会更令读者和观众下不定决心。
过去我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是统一的,而现在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甚至不同性别都有不同的道德。我的作品只是如实反映了这种道德标准的混乱,并非有意借关于道德标准的争论制造商业性。
现在的年轻人与我们相比长处在知识与能力上,短处则表现在面对个人利益时比较自私。现在是一个信仰不足的商业时代,而独生子女的一代又没有学会怎样与他人相处,他们用不着学孔融让梨了,因为从小就没有这种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跟我们肯定存在着巨大的观念冲突。前不久我听到一首歌唱道:只要自己开心就好……这里面包含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很令人震惊。如果我笔下的年轻人暴露出种种道德上的问题,也许和我平时对他们的一些看法有关。
在中国文化中,私德是大于公德的,儒家道德追求的次序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要自我完善,然后推己及他——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所以林星的做法在一个法治传统的社会里是很平常的,但在中国行不通。《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对吴长天的描写最突出的是道德治企,突出表现了他传统的儒家道德观。比如规矩和品德谁更重要,比如吴长天说要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长者讳等,这些观念有积极因素但也有糟粕。如果对私德强调过多,将不利于中国现代社会的发展。但是眼下,私德大于公德仍然是一个无奈的现实。从这个意义上说,让观众就道德问题进行充分地争论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认为我的小说往往在借爱情表达一些别的东西,如命运、道德观以及这个时代年轻人老年人不同道德观的碰撞。在整个社会中个人命运的渺小、不被人重视的无望。《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一书,就在表达人的生存状态,导致人行为方式、思维方式的不同,某些关键的岔口,就会选择不同的方向读者喜欢可能是因为细节、人物的味道不露痕迹地迎合了他们,还有对人物、语言的细微把握。实际上单一的爱情和案情有很多人都这么写过,关键不在于写什么,也不在于怎么写,还是在于水平。况且畅销并不能代表水平,如我能接受金庸,却不能接受琼瑶。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写的是社会底层都市青年的互相帮助、互相拯救,展开了强烈的心理较量。小说反映了都市青年的爱情观,重点表现了由于人们的生存境遇不同而具有的不同人生态度。大量的心理描写,对于我小说的语言是一个考验。
我是想通过一个纯情的故事来表现不同生存环境中的人对事物的选择判断。不同的生存状态决定了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也决定了一个人对爱情的态度。看完整本书之后其实就会忽略缠绵的部分,更多关注人性和生命的东西。说穿了,我其实打着纯情的幌子,借助年轻人这个载体来反映一些人的生存状态。
“纯情故事只是我的一个幌子。”
《五星饭店》是为一个漫画作品写的剧本。
这个剧本晚些时候才能出版。这是我第一个不是根据我的小说改编而写的剧本,不知道它的故事会不会被大家接受。所幸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杰出的导演。大家对刘心刚可能还不太熟悉,但他在圈内被公认为是中国最有画面感和艺术表达能力的导演之一。他对时尚及青春的感受,可能会使这部电视剧非常动感和华丽。有刘心刚的打造,我相信《五星饭店》一定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作品。
大家也看到了饰演《五星饭店》的几个主要角色的年轻人都是一些新手,但与他们相处长了你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充满魅力的年轻人。无论面容、性格还是表演的天分,都各有非常吸引人的地方。
这些年轻人的组合,既充满了未知,又充满了希望。这种搭配,对我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种冒险和挑战。在新人走红越来越无可预见,越来越困难的今天,我只能向他们的运气祈福,愿福星照耀他们,更愿他们的勤奋和才华不至付诸东流。
也许这一切都取决于你们——我们赖以为生的观众、读者和网友。希望海岩剧能再次得到你们的恩宠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