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剧的流行,从这两年开始火爆起来。或许不应该说是乡土剧,精确来说是用闽南语来发音的连续剧。这个原因就跟之前说过的,因为资源集中,北部较发达,使用国语为主流,南部发展较慢,是北部人(尤其是台北人)眼中的乡下,又惯于用闽南语,所以“乡土剧”这一词的使用多少也包含了电视台的刻板印象。长期以来如老三台八点档的连续剧,几乎都是以国语发音,大家看连续剧说国语都习惯了。民进党上台后,标榜“本土”,在政治影响下,以闽南语来发音的连续剧,逐渐变成主流及收视率的保证,许多演员也只好纷纷学闽南语,这其中以无线电视台的民视以及有线电视台的三立为闽南语剧的大宗。
2001年绝对轰动的闽南语连续剧是《飞龙在天》,这部片在大陆某些地方电视台也有配音回放过。故事描述的是在中法战争前后的台湾,一家叫忠义堂的武馆,师父带着众徒弟徒孙参加反法战争的故事。而其中也夹杂了武馆里恩恩怨怨、亲情爱情的故事。这部连续剧跳脱以前闽南语剧总是一些小市民婆婆妈妈般的啰嗦,启用了一批年轻的演员,像贾静雯当初就是拍了这部片而大红的。
这部剧在一开始其实没多少人注意,但随着剧情的发展,在口耳相传的效果之下,几乎是一夕间引爆,结果满大街小巷,一到8点,一定会听到主题曲“飞龙,飞龙,飞上天……”
其实也并不是说它的剧情编得多好多吸引人,应该说,它的剧情常常极不合理。比如说,死的人其实没死,重新出现后武功又更高强;再不然就是演得欲罢不能,为了增长集数,编剧绞尽脑汁制造冲突戏码,加强悲情火力。所以,这类剧一定都有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坏人和受尽欺负的好人,但通常坏人到了后期又会改邪归正,一起对付新出现的坏人。在剧中,居然还出现什么“海贼王”之类的角色占领台湾(奇怪!那时候台湾不是应该被日本人统治了吗?)。所以,这样的剧情几乎已经变成一种恶搞,但观众居然就会为了知道下一集还会出现什么新的恶搞而继续看下去。《飞龙在天》在那个台湾已经有一百多台可以看的情况下,居然创下12%的收视率,一演就演了快300集。当年某大学的合唱比赛,居然有个系就是演唱《飞龙在天》的主题曲,可见这部剧的影响力。
民视推出的闽南语剧可以说是部部轰动,尽管很多人说恶俗,但就是有人爱看他们能恶俗到什么程度。这类片的剧情都差不多:家族纷争,身世之谜,豪门恩怨,婆媳不合,兄弟阋墙,两代恩怨(为了延长集数,收视率高会一直演到第二代、第三代……),总之就是曲折不断,洒尽狗血,让人觉得一个人怎么会苦命到这种程度喔!不过再怎么争夺,最后也会应观众要求,先来个你死我活,再来个和好如初。所以不管哪部剧,你看来看去剧情其实都差不多,消耗了太多可能的剧情变化,让民视的故事公式被破解,人人都猜得出未来的变化。
所以,当观众慢慢弹性疲乏时,三立电视台播的闽南语剧又是另一个选择了。三立以前也拍过许多闽南语剧,但真正开始大红的是《台湾阿诚》。这部片湖南卫视也有播过,不过只播了第一部而已,大概是因为第二部以后看了都会吐血。这部片描述阿诚奋斗的一生,一开始阿诚很命苦,卖什么都会失败,就连卖米都会发霉。后来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成功了。三立的闽南语剧,从这部之后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就是一定会演到商战。编剧都是一边拍一边写剧本,所以可以随时更动,有时还会把一些社会事件、商业竞争编到片里,当对手台在预告剧情或是媒体将结局曝光时,就把它先演掉,先播先赢。而剧情更是下尽猛药,打巴掌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一定都还有什么撞车、跳海、落崖、床戏、多角恋情之类的。反正,成为有钱人的阿诚后来都在打一场又一场的商战,最后当然是圆满大结局。这部片也让演阿诚的陈昭荣真正大红起来。
到了2003年,三立的《台湾霹雳火》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收视层横跨3岁到103岁。因为剧情实在太夸张不合理,反而引起观众收视的兴趣,大家几乎是一边看一边笑。当时大学宿舍里的交谊厅,每到8点一定都是放这部片。剧情描述卧底警察李正贤(陈昭荣饰)办案的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演一演又变成商场恩怨,不管是黑道白道警察坏人都通通跑去开公司做生意了。但这部片的亮点反而是在大反派刘文聪身上,他够狠够猛,无恶不作,他的名言“你若是嘎挖屋抓狂,我丢A送你一桶汽油嘎一支番仔火(你若是让我暴走的话,我会送你一桶汽油跟一根火柴)!”简直成为当年超流行的名言,就连小学生都会这句狠话。不过为了剧情需要,刘文聪最后又变成好人,并且替大家摆平所有的事。当然,还是为了收视率要求。
因为那么成功,所以三立的闽南语剧后来一定有几大要素:商场斗争,黑枪泛滥,正邪分明。而如果有闽南新剧要上演,或收视率稍微下滑时,就代表剧中又有重要人物要死了。这类剧的模式说起来也很固定,前几集一定都是大手笔的外景加爆破,但越演到后面,就变成总是在那几个摄影棚里拍戏了,像办公室、不同人家里的客厅(一定都是豪宅)、餐厅等。观众就会看到,剧情永远是几个人跑到别人的家里或办公室放狠话——闽南语说“呛声”,下一幕又是这伙人跑过去呛回来,好像他们的家里或办公室都不用锁,可以随意进出一样。
那几年,这一类的闽南语剧流行,并且剧情模式固定,的确引起很多讨论话题,在此就仅陈述当年的盛况,不作评价了。
2001年初,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大陆记者来台作新闻采访驻点,第一批是新华社的范丽青与陈斌华。因为那时候我开始对大陆产生了一些兴趣,遂很关心他们来台的相关新闻。
果然如预料的,他们一下飞机,马上被大批的记者镁光灯包围,反而成为被采访的对象。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走遍台湾各地。对台湾当局来说,这是第一次有大陆记者来台驻点;对新华社来说,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到台湾驻点。那时候似乎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思考着要怎么相处。所以,在那个时候会看到电视台用SNG的方式,每天都播着他们去采访什么新闻,又访问他们采访的感想,而电视台也会恶搞,把监视他们的情治人员也拍出来了。
又是一年的7月,我再次来到北京,这次又见到郑教授。他除了带学生,顺便还带了一堆美国老头到处游玩。爸爸也来北京啦!他也带一些音乐团体来北京的教会交流演出。因为这次机会难得,所以,当北京的行程结束后,我们跟这群美国人干脆组了一个团,继续往西安去。
在西安,爸爸去教会交流了一下,就开始旅游的行程了。在西安的旅行团常会去的地方有兵马俑、华清池之类的,但那些美国老头都是很虔诚的新教教徒,最有兴趣的还是碑林里的那块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离开西安后,搭机前往成都,在机上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中国地貌的变化。从西安的一片沧桑之黄,随着一路往南飞,变成一片翠绿。后来几年,我从陆上坐车经过这条路,跨过秦岭,这种感觉更明显。
早就听说成都的女人很漂亮,第一次到成都,坐在车上眼神就如同猎犬一般到处锐利地搜寻,想要印证这个说法。那时候春熙路也刚在修,不知道要到哪里逛街看美女,倒是导游小姐真的是一个英语流利的美丽小姑娘,可惜她只喜欢同团的美国帅哥。
成都也只去了那几个地点,什么杜甫草堂之类的,但这些对外国人比较没吸引力,而就如预料的,一到熊猫保育基地,这些美国人简直为之疯狂了,付了一些钱就抱起小的熊猫一起拍照。
隔天清晨,驱车往九寨沟方向出发。中途在都江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一路循着岷江而上。
我倒是很深刻地记得汶川这个地方。在车行中,导游小姐很随口的一句“现在阿坝师专修得那么好呀?”让我记住了这个地方。以至于“5·12”地震时,我一直很关心汶川的情形,毕竟是曾经路过的地方。
车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当天晚上在茂县住下。喜欢乱跑的我,还是跑到市区去上网。在网吧里我看到一个年轻人在网上看着新闻,乱逛着,居然逛到天涯网站。那时候可是冲击呀!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地方,可能网络就是他们了解世界的工具。所以,等我后来回台湾后,很快又筹备了一个网站,专门对大陆的年轻人来报道台湾的各种资讯,以文化及娱乐为主。那时候可热血了!之前有说过,我本来就有一个网站,那阵子我简直就是用原来那个网站的收入来支持这个新网站的,不过很可惜,后来两个网站双双倒店。
第二天从茂县继续往北到九寨沟,好像在松潘附近的山丘上有个巨大的红军长征纪念雕像,美丽的导游美眉用流利的英文解释给那些美国人听,美国人听得啧啧称奇。
当晚到九寨沟,晚上看了一些民俗歌舞表演。第二天早上开始游览,这里就不提了。隔天早上又到黄龙去,下午开始进景区。在黄龙这个海拔较高的地区,本团最快走到顶的居然是一个七十几岁、穿着像嬉皮士的老头。走到最顶的黄龙寺,看到另外的台湾团的一行人,穿着白色薄唐装,头系红头巾,手拉手围着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坛,唱着《桃太郎之歌》。我彻底被雷到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台湾人什么都能拜,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山上只为了进行这个仪式而已。另外,团里有个看起来就像美国情场失败者的中年怪叔叔,上山途中就看到他在跟不知道哪里的小妹妹搭讪(尽管他一句中文都不会说),等到我下山,在出口附近再遇到他时,他已经牵着那个小妹妹的手,两人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一起走着。
隔天一早,就飙回成都了,当天傍晚到。开车师傅技术好,美国人却被吓得要死。
爸爸要回台湾,其他团员有的要回美国,有些要去西藏和新疆。我决定自己继续往东走,遂住到新南门旁的交通饭店,过两天后往重庆去。
坐了四个小时的成渝高速到达重庆。是一个网友来接我的,一个很漂亮的重庆女孩,结果她连她男朋友跟妹妹都一起带来,呜……心里有点儿失望,不过有人接风还是挺不错的。
第一次吃麻辣锅,跟台湾的麻辣锅不同,台湾的是改良过的已经偏咸辣,重庆的则是偏麻,简直是吃得不亦乐乎,但偶尔会咬到花椒就有得受了。吃完后,重庆的朋友们把我送回旅馆,关门前拿出一包药给我:“嗯……我想你第一次吃,这个东西应该用得上……”
当时还在想有那么严重吗?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果然腹泻不止,全身无力,吃了药,虚弱地躺在床上,一边想他们实在是太体贴了,连这个都帮我想好。
对重庆街道的第一印象是,这实在太适合封起来做城市房车赛的赛道了,尤其是朝天门前的那个大弯道,简直是个经典。在重庆两天,去了歌乐山、解放碑等地。都说重庆是火炉,其实根本就是蒸笼,那种天气我真受不了。
离开重庆后,又去了武汉。武汉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但我还是很喜欢那里。从黄鹤楼出来后,我特意步行走过长江大桥。武汉还是属于比较市井的地方,所以呢,居民看起来也都比较随意一点儿。我比较喜欢那种感觉。
离开武汉前往合肥,坐高速大巴坐了六个小时,两天后又经南京转火车往上海去。这是第一次到上海,一出车站简直不知所措,连住的地方都没先找好,路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现在想起来好像在二号线东昌路附近找了一个很破的招待所住了,总之就是那种卡车司机住的。那时好像在火车上得了感冒,很严重,就在那个地下室的窄小房间里咳个不停。那个房间又很热,空调也没力,不盖棉被就一堆蚊子叮,盖了又太热,所以几乎整夜睡不着觉,又在那边自怨自艾,心想没事干吗要来受这种苦。
第二天,我马上换了个稍微能接受点儿的便宜旅馆。旅馆老板人还不错,帮我买了药。睡了一天,晚上才起床。那时候对上海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人尽皆知的外滩,所以就搭着地铁去逛逛。
外滩就是那样,第一次去的人会对那里奢华般的视觉效果感到兴奋无比。现在回想,“以后一定会到上海工作”的想法应该就是那时候产生的。大概是那时候觉得自己太惨了,又看到一堆奢侈的享受,所以心里特别不爽,再加上一堆红男绿女在那里大放闪光,所以对这个地方非常的欲求不满。第一次到上海,我就只知道两个地方:外滩,南京路。
过两天,我又继续往杭州和宁波去,都是很不错的城市。在那边待了几天后我就去了广州。
去广州前,在那边的朋友问我在哪下车,我说广州站,于是他说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他还是很坚持要来站台上接我。看他那么热情,我也就接受了。
等到在站台上看到他,一起走出站时,他突然回过头来,神色严肃地说:“等会儿一定要紧紧跟着我。有人叫你不要回头,跟着我直直往前走就对了。”
后来对大陆更熟一点儿,又回想他那时的行为,才知道那个地方是令无数外地人闻风丧胆的广州站呀!那几年也是广州站前最乱的几年。原来他坚持要到站台上来接我,是怕我这个笨蛋第一次来广州就发生什么事。
不过广州也的确爽快,路上到处都是甜品店,非常合我爱吃甜的胃口,所以后来我也把握每次去广州的机会,就为了一直吃。
这是第一次在大陆长途旅行的经验,除了北京外,其他地方都是第一次去,很值得我怀念。也因为这次旅行,我发现这真是个太神奇的地方,萌生了研究大陆的念头。后来几年,我几乎没事就这样在大陆到处乱逛着,专挑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看。这些以后再说吧!
在我小的时候,台北有一条支线铁路——北淡线,即从台北车站开到淡水的。这条铁路一路上的景色很特别,从一开始在城市的居民楼间穿梭而过,然后进入关渡平原,接下来过了一个山洞后,景色就豁然开朗,一路傍着淡水河摇曳而行。
在我三岁前,我家就在这条线路的士林站边,每天我都看着车场里的火车进进出出。那时候士林站也有兼作货运托送,有许多的黑皮货车停在那里,也成为我们这些住在附近不怕死的小孩玩乐的场所。我喜欢火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条铁路连接着台北市区及淡水,而台北北郊的发展也因为这条铁路,逐渐由农村慢慢变成以工商业为主的小镇,甚至变成住宅区,因此在以前,这条北淡线除了货运之外,还肩负着上下班上下学的通勤任务。
除了通勤之外,这条线一到假日,就变成旅游专线。尽管那时候交通已经发达很多,市区到淡水的短距离客运班车也很方便,但很多人就是喜欢搭着北淡线,慢慢晃到淡水,感受那种闲情逸致。虽然车头用的还是内燃机,车厢也没空调,但卖点就在于那种怀旧。一路吹着风,感受湖光水色,与一旁海鸟竞速的逍遥感觉,真是心旷神怡。并且,北淡线沿线有很多小站根本是无人售票点,又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很容易逃票。在台北这个大都市里,还能搞这种小便宜,或者说寻求这种小刺激,都是那一代搭乘人的成长回忆。
后来,北淡线的利用率越来越低,再加上台北那时计划建大众便捷的运输系统(捷运),遂决定停驶并拆除,原线改建捷运。在大陆的时候,很多朋友问,地铁就是地铁,轻轨就是轻轨,为什么要叫“捷运”这个怪名字。事实上,到现在就可以看到,捷运其实是一整套运输系统的规划,所以有地铁部分、平面铁轨、高架线路以及缆车线路,无法简单地用地铁或轻轨来概括,因此还是称捷运较精确。
台北在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修建捷运,而其中的淡水线就是照原来北淡线的线路而建。当初在建捷运时几乎是“六线齐发”,也就是六条线路一起建,所以台北各个重要道路都可以看到捷运在建设,整个陷入交通黑暗期。而捷运兴建期间传出许多负面消息,比如说一些弊案啦,跟原厂的诉讼案啦,以及试车时发生的火烧车等事件。那时候,台北市民对捷运的信心简直掉到最低点。那一阵子,报纸总是见猎心喜地看捷运又出什么纰漏,标题总是会命名为“劫运……”
捷运完成的第一条是木栅线,不过有一半不在市区主要干道上,而是从台北市东南方近郊开进市区的高架轻轨,所以不是住在那附近的居民,利用率也不高。后来,捷运建成的速度变快了,几乎是以一年一条的速度,把整个捷运的路网完成。而淡水线这条线路又比较特别,整条线有的在地下,有的在地上,也有在高架上的,大概是因为这条线还有观光功能,方便乘客欣赏吧!
2001年台北捷运可说惨遭“灭顶”,原来这一年9月的纳莉台风带来大水,几乎所有的抽水站都告阵亡,一半以上的台北市成为水乡泽国。一向住在台北的居民真是非常不能接受这种事实——平常只有在电视上看到,一般是在南部乡下才会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于繁华的首善之区台北。
整个台北几乎都被淹了,在地下的捷运怎么逃得了?洪水从驻车场处涌入,围堵失效,结果短短的时间就灌满了好几条线路。说“满”并不夸张,我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自地上的捷运入口处以下,全部都是水,连同下面的什么地下街当然全都挂了,还要出动海军的潜水人员潜下去帮忙抽水,让我忍不住想到电影《水世界》里主角潜到深海里发现城市的画面。
当然啦,那次事件损失惨重,我还记得报纸标题很耸动地写“台北繁华如梦逝水流”之类的。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有个捷运电车司机,说到当天他们要把电车开到高处时,很生动地描述他一直在加速逃离,因为洪水就跟在后面冲过来了。听他的描述,光凭想象,就觉得只有灾难片里才会出现这样刺激的画面。
所以,这件事后,相关部门就开始大力检讨捷运的防洪功能了。因为这件事让大家记忆太深刻了,现在在捷运台北车站里,还可以看到一个“台北车站淹水纪念铭板”,类似什么碑文一样。只不过在这立个碑,好像跟环境不搭调,于是弄个金属的牌子贴在柱上,柱上还画了一个高度,告诉大家曾经淹到了这么高,真是有点儿黑色幽默啊!
结果,已经习惯捷运出行的台北人,那阵子真的是如丧考妣,仿佛又回到交通黑暗期。尤其是台北车站前,本来大家都会从地下街穿过,突然都走在地上了,交通灯变绿的时候,从高处看下去,就如同一群黑压压的蚂蚁冲出去,还要出动警察分批放人。还好,捷运居然以惊人的效率,三个月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营运。更惊人的是,那些车站内硬体居然完好如新,都被努力地清理过了。
捷运真的是台北很有特色的风景线。走过很多城市之后,发现台北捷运规划得真是不错,不仅在外观上不同站有不同站的特色,在细节或动线上也常常可以见到一些贴心的设计。使用者的素质也不得不在这里称赞一下了,大家都很爱惜这个公共建设,也建立了一些使用默契。比如说,就算出站再拥挤,大家也会很自动地站在手扶梯的右侧,左侧留给赶时间的人通过。并且,在捷运站或车厢里,大部分的人都很习惯小声讲话,所以不会太嘈杂。最重要的,冷气够凉快,空气够清静。老实说,在台北坐捷运是种享受。
棒球是台湾人成长记忆中的重要一环。在台湾这个社会,不管你是什么信仰、政治倾向或意识形态,哪怕平常总是对立着的,但一讲到棒球,又总能把大家的心紧紧凝聚在一起。在台湾,也只有棒球有这种魅力。
所以在台湾,从老到少,几乎大家都有看棒球比赛的经验,尤其职棒成立后盛行的那几年,几乎没有人不关心这些事。就算不关心,你也会听到周遭的亲朋好友和同学在讨论这些事,如果不能插上几句,就好像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在职棒创始之初,有味全、统一、兄弟、三商四队,而后来又有中国时报、俊国、兴农、和信等公司集团加入职棒球团的经营。职棒也带动了棒球运动的兴盛。那几年,棒球、垒球运动特别流行,每当假日,总可以看到许多民间团体组队在一些宽阔的场地上进行友谊赛。
但是,就在台湾职棒最流行的时候,居然爆发了签赌案、放水打假球等事件,严重打击了球迷的信心。所以,从1997年开始,球迷突然减少了很多,整个职棒陷入严重低潮。当时涉入签赌案最深的时报鹰队,就这样被迫解散。当初时报鹰算是球员年龄最年轻的团队,帅哥又多,所以当他们解散时,一帮迷妹哭得死去活来。当年另一件影响职棒市场的事是电视转播权的纷争。原本从职棒开打后就一直转播职棒的年代电视台,因为失去转播权,因此另立联盟,许多球员也纷纷跳槽。虽然两个联盟在相互竞争下开始展开职棒环境的改革,但终究难敌签赌案造成的致命伤害。所以,那阵子球迷流失很多,一场比赛甚至出现不到500人观赏的惨状。以前那轰隆雷动的欢呼声,气势惊人,让大家怀念不已。
更惨的是到了1999年,三商虎和味全龙两支创始队接连解散,让球迷伤心得要死,尤其是康师傅顶新买下味全之后把球团裁掉,居然还有好多球迷跑去抗议。
职棒签赌案重创了台湾的职棒,那时候大家一谈到职棒就失望地摇摇头,职棒的一些不良影响使棒运跌到了谷底。
2001年,世界杯棒球赛在台湾举行。这件让全台湾人为之疯狂的事,无疑给低迷已久的台湾棒坛注入一支强心针。因为难得有这样的大型赛事在台湾举办,而且又是台湾人最热爱的棒球,所以,就算平常对棒球毫不关心的人,也很容易会被那种热潮所感染。
这次比赛总共有16支队伍参加,传统强队有古巴、美国、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中南美洲国家球队,也有纯粹抱着观摩心态来的如菲律宾、意大利等国,分别在台湾的几个球场举行。我家附近就是天母棒球场,所以我也去看了几场球赛。我就是那种平常不是很关心棒球的人,但是这种时候就喜欢跟大家一起狂热。
第一场球赛就是中华台北队对意大利队,在天母棒球场比赛。中华台北队如预料的那样,很轻易就取胜了。宣布比赛结果的一刹那,从满座的观众席中,一条条代表中华台北队的蓝色彩带飞到场内,好不壮观,跟总冠军赛结束一样。结果好多原三商虎看了好激动,直感叹得大喊:“三商虎终于得到总冠军了啊(三商虎球衣也是蓝的)!”
所以,那几天几乎所有外面餐厅的电视都在转球赛实况,学校旁边的餐厅更不用说了。翘课跑去看球赛的也就算了,就连中午吃饭也要配合着球赛吃。就在某餐厅,中华台北队在紧张的时候一连得了好几分,这时就会看到一帮正在吃饭的同学也顾不得嘴巴里还有饭,当场喷饭喷汤地欢呼起来,可怜了餐厅老板要清理。
再有,日本韩国之间的夙敌之战也是很有看头的。在天母这个地方,日本侨民本来就多,所以这场比赛也涌进了大批的日本人进场观战。很多日本人几乎都还是穿着西装进场,可见他们是一下班马上奔过来的,整个加油的气氛就像在看日本职棒时的加油感觉。另一方面,韩国则是从本土派出美女拉拉队,在另一座位区加油,不时露一下大腿什么的,只是气势就弱了很多。再加上场内台湾观众几乎一面倒地帮日本队加油,日本队也越打越旺,韩国队就弱掉了。这场比赛韩国输掉后,教练以下全部都剃了光头。
与这场比赛同时进行的,是在另一个球场的中华台北与荷兰之战,那里当然爆满。虽然这里正在进行比赛,但球场内的一些电视,还是吸引了一帮球迷围在电视前关心那边赛况。在那场比赛里,球迷居然抬出了一个大大的郑成功像,表示“打败荷兰人”。所以在过几天的中华台北对日本比赛上,也可以看到球迷抬出一个大大的蒋中正像,意为“打败日本人”。与韩国比赛,球迷便在观众席上大吃泡菜。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标语及加油方式,反而都比赛事更有趣。
中华台北队与美国队的比赛也是全民关心的。不仅球场内挤满了人,就连球场后方的公园里,大家也都攀到溜滑梯或高塔上去观战,不过有人在太激动时两手一放摔了下来,等他想再爬上去,已经没位置了。这场比赛,中华台北队不幸输了,所以只能跟日本队隔天争第三名。
隔天早上是中华台北队与日本队的决战,大家对这场比赛的关心度反而胜过当晚美国与古巴的总冠军战。没想到面对强敌日本,中华台北队硬是打败他们取得第三名。在台湾,棒球常常跟民族情绪牵扯在一起,尤其是对日本及韩国的时候尤其明显。这么说好了,棒球在奥运会里对大多数人来讲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但配给亚洲的参赛队伍就只有两个名额而已。所以,中华台北队及日韩队常常要为了这两个名额抢破头,偏偏这三个队在世界棒坛上实力又都不弱。所以连带的,若能在其他场合击败韩国或日本,尤其是亚洲最强的日本,那简直就是全民为之疯狂的事。
目前全世界棒球公认最强的国家是古巴,号称红色闪电,连霸世界棒坛几十年。但他们在前几年开放职棒球员参加的世界经典棒球大赛上被日本打败,未来是否能继续称霸还是未知数。
再说说美国。美国其实对这种世界性的棒球赛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大联盟就代表了世界最高水准,很践,所以他们认为,这种世界性的赛事只要派出储备球员或后备球员就可以把其他国家打垮。但这种情况也在以前的世界经典棒球大赛上被打破常规,虽然那时派出的都是大联盟球员,但还是被日本队打败。
中南美国家的棒球也是很兴盛的,台湾有许多洋将都是从那边来的,美国许多大联盟球员也出生在那里。
欧洲也有一些球队,但普遍不强。亚洲地区,就是中华台北、日本、韩国了。这三个地方都有职棒运动,一般说来日本水准高一些,而台湾跟韩国水准差不多。所以,归纳以上,台湾人在球赛时支持队伍的方式常常是:
中华台北队—某国队:当然支持中华台北队。中华台北队其他的比赛亦然。
中华台北队—日本队:当然还是支持中华台北队,打赢日本就出亚洲了。
韩国队—日本队:支持日本队,谁叫高丽人常藐视我们。
日本队—美国队:支持日本队,谁叫美国不派大联盟球员来。
美国队—古巴队:支持古巴队,只要能把万恶的美帝干掉就很爽。
由此可以看到,台湾人常常还是会把自己的情绪带到赛事上的。总之,这场比赛虽然只是争第三名,但打败了日本队还是很爽,HIGH得跟拿到总冠军一样。待球员坐大巴离场时,整条马路上挤满了欢呼的群众,车子动也动不了。
当天晚上是美国与古巴的大决战,天母这边美国侨民不少,所以观众席上美国的加油阵容庞大。再加上当时大概是“9·11”事件刚过不久,美国人爱国情绪高涨,所以这些美国佬一直大喊:“USA!USA!USA!”不过场子的另一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平常也不会出现的古巴国旗到处挥舞着,摆明了就是要支持古巴。
两队势均力敌,缠斗到最后,满场观众都很紧张。没想到最后美国教练似乎下错了战术,给古巴有机可乘。终于,在古巴胜利的那一刻,我看到转播席上古巴来的转播人员激动得大喊,跳到桌上跳舞。
这次比赛再度掀起台湾人对棒球的热情,而两个棒球联盟也在两年后合并。但2007年再度在台湾举行的世界杯棒球赛,反而没当年火爆狂热了。
台湾的天灾,除了地震之外,应该就是每年都会来个数次的台风了。每次来台风,或大或小,都给台湾造成不少经济损失。因为气候的关系,在西太平洋形成的台风,几乎都是朝西北方的台湾跑,所以台湾每次都首当其冲。
有一年夏天,在北京坐出租车,刚好听到广播在讨论台风的问题,那阵子海棠台风来袭,对台湾及大陆东南沿海造成相当大的破坏。开放听众发表意见,就听主持人读了某听众传短信来的意见:台风可以减轻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酷暑……真是一听就令人火大,心想这家伙八成是住在北方的人,没尝过台风的滋味才会这么说,而且用“长江中F游地区”这个专有名词,我看是个中学生吧!
可能大家都看到过美国飓风的威力,实际上台风跟飓风一样是热带气旋形成的,只是不同地区名称不同,但台风的威力常常不比飓风弱。在大陆东南沿海一定都会遇到这些事,但其实吹到东南沿海时威力已减弱一大半了,因为台风只要吹过台湾,威力就减弱了很多。
有一次在厦门时,我听到好多导游都这么说——“因为鼓浪屿上的郑成功像保佑,所以几乎都没有台风直扑厦门……”听着就相当不以为然。废话啦!因为台风依照路线经过台湾中央山脉时,结构及强度就已经被破坏一大半了,通常就会转向,不会依照原路线继续往厦门方向过去,就算到厦门也是很弱了,台风不会直扑厦门也是理所当然的。相对的,通常台风破坏力最强的地方首当其冲就在台湾东部。
2001年,接连来的两次台风——桃芝台风及纳莉台风,简直就是那一年的噩梦。桃芝台风来之前,大家普遍认为是中度台风而已,太过轻忽,结果造成两百多人死亡失踪的惨剧。这些灾情大部分是集中在东部花莲及中部山区。在前两年,台湾刚经历了“9·21”大地震,震中的中部山区土质已经松动,没想到这台风跟着一来,造成大规模的泥石流及塌方,灾情惨重。大家都没想到会那么严重,算是台湾40年来灾情最严重的一次台风。
一个月后,纳莉台风也跟着来了。这次台风死了九十几个人,而带来的超大暴雨,让全台从南到北几乎都被淹在水里。在高雄市区,甚至出现了比较高的地方当做“码头”,用摆渡来接送的情形,好像回到几十年前。
在台北就更惨了,半个台北市都泡在水里,就连地铁都被淹没了,台北市几乎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所以应变也不足。但更严重的,是对从来不知民间疾苦的台北民众心理的打击,当时就看到新闻里,一位民众愤怒地对镜头大喊:“这里可是台北耶!”好像“高级”的台北就不应该发生这些事一样。结果,那阵子最忙的可能是海军陆战队了,一辆辆海军陆战队的两栖战车一直在淹满水的街道上破水穿梭前进,每一辆上面都坐满了民众。
没经历过台风的人可能很难想象台风夜风雨交加的景象:强风在窗外咆哮,如同要把窗户吹破般恐怖。台湾人从小就被教台风来时的防台准备,比如说窗户钉好(不过现在没人再住木造房了)、离开低洼地区到高地区(基本上现在高点儿的地方都有泥石流)、要准备充足粮食(这通常是吃零食的借口)、不要到外面乱跑(这倒是真的,什么东西倒下来都不知道)之类的……
当然啦!台北的小朋友可能会没有这些防台准备的经验,但以前一定有台风夜停电,窗外风雨交加,屋内点着蜡烛全家聚在一起听广播里各地民众一直打电话进来报告灾情的经历,并且好像一定要吃泡面配罐头这种“战备粮食”才有台风夜的感觉(明明就有煮饭)。在台风夜里,晚上不睡觉好像都没关系,都不会被骂,全家就围在一起聊天。父母好像都变得特别慈祥,好不温馨。而且,隔天通常都会放假。
不过这通常是台北等大都市人的经历。这种看似温馨的夜晚,可能是一些偏远山区或沿海地区民众生死存亡的关头。小时候总是很希望台风大一点儿,因为那样就可以放台风假,若是在电视上看到台北市出现在停止上班、上课的名单里,那简直就跟中奖一样高兴。而许多都市的上班族也喜欢台风假。有时前一天晚上宣布隔天放假,结果隔天发现根本没风没雨,甚至还出太阳,这一天,百货公司及电影院的生意一定很好。
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就会觉得宁愿不要放这种假,只要台风造成的灾情越小就好了,因为那些偏远地区的灾情是我们都市人无法想象的。台风造成的另一个影响是菜价一定会上涨。倒不一定是菜都被淹烂了,更多时候是一种预期心理造成菜价在台风前或台风后都会上涨。
靠天吃饭的农渔民最可怜。有时候农民的菜还没有收成,台风一来通通泡水,算是这一季的成果都没了,血本无归。渔民更惨,尤其是一些沿海养殖业。许多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会觉得他们怎么这样不自觉,台风那么危险还跑到海边,到时候还要别人去救。其实这些养殖户当然知道危险了,抢收老早就从台风前开始了,但一定是收不完,抢收到最后一刻,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心血被大海吞没。
在台风时,另一些比较无辜的人是登山客。每次台风,总有当局出动直升机或部队搜救登山客的新闻,大家就会不爽,觉得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台风来了还跑去登山,还要出动搜救队伍,浪费社会资源。其实像台湾这种多高山的环境,登山队一进山里都是一两个礼拜,这一两个礼拜就够台风从形成到一直扑到台湾了。登山队也够无辜,出发前可能根本不知道会有台风,台风一到台湾他们就被困在山里了。
另外,在新闻极度综艺化、SNG车遍地跑的台湾,台风来时也是记者表演的好时机。记者非要展现出台风严重的一面,就身涉险境,看起来越危险越夸张就越能吸引眼球,所以之前有记者如考拉般攀在下面淹了水的电线杆上播报。前几年还有个记者,在水淹及胸的地方现场联机播报,看起来灾情好严重,结果画面后方突然一个民众骑着脚踏车就这样飘过去了,观众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蹲下来播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