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的第一年,世界各地都不太平静。这一年世界发生了许多大事。年初,南非人权斗士曼德拉获释,引起全世界瞩目,也让国民党有点儿尴尬。在台湾与南非还有“外交关系”时,这两个难兄难弟其实在国际上的人权名声都不太好,在许多国际场合也受到些抵制,所以两边关系也特别紧密良好,互通有无。等到曼德拉获释后,台湾人权运动人士受到了很大的鼓舞,纷纷要求当局有更多的开放,挑战体制的动作也变得更大。
北欧波罗的海三小国,也都在那一年脱离苏联,各自独立。那几年,东欧国家解体的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那年台湾事情也挺多的,从2月的政争、3月的学运,一直到影响台湾社会的职业棒球赛开打。20世纪90年代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跟80年代不一样了。
在1990年3月的某天,天气还有些寒冷,我经过“中正纪念堂”,听到远方传来歌声。那歌词奇怪得很,我印象里,只听到一句“什么什么就一定要实现”。在广场上,坐了数千名大学生,广场中央竖了一座野百合的像。
“中正纪念堂”其实泛指台北市中心的一个大广场,广场末端有一个3层台座,是个约70尺高的宫殿式建筑。1980年建成时算是当时台北市内最高的建筑物,里面有个蒋中正的巨大坐姿铜像,是纪念蒋中正的地方。后来,在这广场的两边又建了如太庙般古典式的音乐厅及戏剧院,与纪念堂呈三合院的样式。据说,当初在设计这个纪念堂时,还考虑到中轴线与黄帝陵遥遥相对,不过在广场公园里休憩的凡夫俗子市民同胞们,大概也不会去理这类的解读。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这里也常常变成各种政治性集会的场所。所以啦!这里的大门也常常惨遭喷漆,作为抗议什么的。又因为这里太过象征和具有个人崇拜性,反对人士也喜欢戏称这里为“中正庙”。
当年在台湾的这场学运,号称“三月学运”;又因为用代表纯洁崇高的野百合作为象征,因此也称为“野百合运动”。这次学运可说是20世纪90年代争取民主改革的街头抗议的最高潮,完全由大学教授及学生发起,因此也得到社会上的普遍支持。在那之后,李登辉召开“国事会议”,开始了一连串的政治改革。
那年2月,台湾的“政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政坛”指的就是国民党内部)爆发恶斗,对“大选”方式产生歧见,形成所谓“主流派”与“非主流派”之争,也就是国民党内的领导权之争,是为“二月政争”。此一恶斗,导致政局不稳,直接戳爆了当年虚胖的万点股市,也让民众对政局产生了反感。另一方面,因选举时召开的“国民大会”也通过了“临时条款修正案”,将任期延长为9年,创下“国会议员”自行通过延长任期的恶例。
台湾除了一个“立法院”外,另外还有一个“国民大会”负责“修宪”及选举等任务。而不管是哪一个“国会”,当时都还有许多的老代表,即1949年时跟着国民党一同来台的“国会议员”。因为不可能回到大陆再重选,因此他们的任期一直从当年到现在。只有等他们去世或其他原因,“国会”中有空缺人选,才能选新的代表。当年他们被称为“老法统”,“国会”也被揶揄为“万年国会”。
因此,这次学运,一方面是对政局混乱的控诉,另一方面也是对“国民大会”制度的不满。在学运之初,只有台大一些学生社团参与,但很快成为全台大专院校学生的大串联,接下来在社会各阶层也引起广泛的回响,普遍都是给予支持。终于,在数天后,李登辉接见了学生代表,并对当前的政治局势达成一定的改革共识。不过有八卦消息说,学运刚开始时,只是几个大学生喝完了酒发发牢骚,不满老“国大”,就决定晚上一起去中正纪念堂静坐抗议,没想到擦枪走火,第二天事情一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响应,终于成为一场全台大学大串联的学运。
在台湾近30年的民主运动中,有种“世代”的说法。比如说,最早参与美丽岛事件的那些人被称为“美丽岛世代”;参与美丽岛事件辩护的那些年轻律师被称为“辩护律师世代”;而参与这次“三月学运”的领袖人物则被称为“学运世代”,他们很多人后来加入了民进党或与民进党有较接近的理念,开始成为民进党内或台湾社会的中坚力量。但那次学运,完全可以说是学生们草根性的社运。当时,虽有一般民众及创党之初的民进党声援,但为了避免给人与政治挂钩之嫌,在运动之初,他们就已与非学院人士有效分割了。
洁白纯真的野百合学生形象,已经成为台湾民主运动历史之中的一个醒目图腾。因此,近年来,许多当年参与学运的人,都跳出来抗议民进党将这次学运作为泛绿阵营的正当性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民进党已经将这次学运当做是自己的“党产”来消费,而且民进党在执政后也忘了当初学运的初衷。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那有点儿阴冷的寒风中传来的带唱歌声。等我上了大学才知道,那句拗口的歌词是国际歌里唱到的“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当然,国际歌的内涵似乎也跟这次学运甚至是台湾大众当初想要的走向不同。
这一年,职业棒球赛开打,将台湾已经流行许久的棒球运动推上一个新的高潮。棒球运动在台湾的发展已有百余年历史,最早是日据时代传进,到1945年以后,棒球运动更是蓬勃发展。20世纪60年代,来自台东深山里的红叶小学少棒队,击败了来访的日本冠军队,为这支最初只能用木棒和石块练习的队伍增添了更多的传奇色彩;而来年的金龙少棒队参加美国少棒联盟于威廉波特举办的世界少棒锦标赛,并夺得冠军,更将全民对棒球的疯狂推上了新高点。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半夜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代表队在国外的比赛,是一种共同的回忆。而那些年,青少棒代表台湾出去比赛也是夺冠连连,打遍天下无敌手,拿冠军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当然,那些都有时代因素。事实上,美国的少棒联盟本质是夏令营式的玩乐棒球,台湾却处心积虑地营造“台湾人是世界一等”的自我催眠。人家是夏令营杂牌军,台湾是集中苦练的梦幻队,为了求胜硬是土法炼钢式地练习。
在那个年代,台湾当局的“外交”连连遭遇挫折,国际局势不利,台湾民众士气低沉,这一切使得棒球更多是被赋予了一些民族主义的色彩,产生了莫大的激励作用。
在20世纪80年代,台湾成棒(成人棒球)也是扬威世界,历次打败如古巴等世界超强队伍。可以说,当时的棒球选手都是从小就参加世界赛事。但是,当时并没有良好的职业队伍制度,只有类似联赛的赛制,所以当初也使得不少球员离开台湾去外国打球。
1990年,为了避免甲组成棒联赛观众日益减少以及优秀球员流失,“中华职棒联赛”终于开打了。成立之初,共有统一狮、兄弟象、味全龙、三商虎(排名不分先后,否则就会知道球迷是很可怕的)这四家企业成立了球团,投身职棒运动。当年上半季和下半季总冠军分别是三商虎和味全龙。翌年,中华台北奥运棒球代表队更在巴塞罗那奥运上拿到银牌,让全民为之疯狂。在各种媒体以及亲朋好友间的推波助澜和口耳相传下,从此,棒球不再只是参加世界比赛拿冠军这样的意义,而是真正成为台湾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虽然后来职棒队伍增加为六队,但职棒运动的发展并不是那么顺利。几年后发生了职棒签赌案等事,职棒陷入黑暗期。在这期间,就连创始的味全龙及三商虎队都解散了,伤了许多球迷的心。而许多一流的好手,也相继被美日等棒球强国挖走,以至于我许多朋友在很多年后,看到中华台北队赢球,全场的蓝彩带(三商虎的颜色是蓝色的),会感动得哭着喊:“三商虎终于夺冠了,呜呜……”另一个朋友,在康师傅回台并购味全龙之后,裁掉棒球队,他跑到顶新的办公室前大喊:“康师傅,还我味全龙!”一直到2000年后,热潮才重新回来了。
总之,棒球是台湾唯一能够超越族群党派,将台湾人心凝聚起来的运动。
1990年夏天,爸爸到肯尼亚开会,因为要与一些人同去,索性组了一个团。在开会之前先到一些地方旅行,同行的当然还有与会者家属。全家托爸爸的福,也跟着去了。
第一站是以色列。这一行程很符合当初台湾基督教徒喜欢“圣地游”的习惯,但因为衔接问题,必须转机很多次,因此先经香港转机到罗马。在飞往罗马的飞机上,爸爸认识了一位从大陆来、要去非洲某地做生意的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跟大陆人接触。印象很深刻的是,他说话的方式以及用词与我们都有很大不同,虽然同样是说中文,但总觉得有非常大的差别。在认识之初,大家的对话好像都有些试探的意思,但后来也越聊越开,什么话题都开始说了。像爸爸这种爱传教的人,当然也会利用在飞机上的时间,向这位先生传福音,送了他很多书。因为这位先生一点儿都不懂外文,因此到罗马机场后,也是我们的同行团员帮助他办理了所有转机相关手续。总之,这次的接触,对我算是一个很大的冲击,原本只能在画面或书本里看到的平面的大陆人,一下子都变得立体起来。这其实跟许多台湾人对大陆的印象转变一样,从文字到画面,再从画面变为实体。
我们到罗马后待了约5个小时,接着要飞到希腊雅典转机。降落雅典前,我第一次由空中看到爱琴海那湛蓝的海水。在雅典过境大约要6个小时,大家在机场里觉得无聊,干脆跟那些海关去争取,没想到还真的争取到了落地签证。于是,全团约20个人,从机场包了几辆出租车直奔雅典市区。同行的一个牧师,特别问了当地导游亚略巴谷(圣经使徒行传里,保罗在雅典的传教地)在哪里,原来就在卫城旁边的一个小谷地,那位牧师走过去一看,竟泪流满面。接下去看了柏拉图的“学院”遗址。当然,那时候很笨,并不在意,多年以后我读大学哲学系,才理解到那个地方意义多么重大,只恨当时没能多看几眼,多拍几张照片。
晚上,飞机由雅典直飞以色列台拉维夫。因为那阵子东欧集团陆续瓦解,犹太人掀起了返国潮,因此机上有四分之三的乘客都是犹太人。当飞机降落在台拉维夫机场,机轮触地的一刹那,整个机舱爆出了热烈的掌声及欢呼声。等到下机时,发现还有不少人眼眶红红的,有哭过的痕迹。
台拉维夫机场安检极其严格,导致出海关的时间非常久。来接我们的导游是个知识渊博的老头,不过他是个巴勒斯坦人,以至于在后来几天,他一抓到机会就骂以色列政府,幸好司机听不懂英语。在以色列的几天,大概就去了耶路撒冷、伯利恒、加利利等几个《圣经》里比较常出现的地方。以色列虽然是个犹太教国家,倒也挺会操作这种以宗教为卖点的行程,这些与《圣经·新约》有关的景点也大多数都有东正教会。看来,世界各地有一堆来“圣地游”的游客。
在某天的夜里,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寂静的远方传来一声枪响,响彻整个夜空。当时就心想:“该不会开战了吧!”然后又昏睡过去。没想到第二天起床,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新闻: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整个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街上军人比前两天增多,连战车都直接停在重要的街口。当然,这也给观光客更多的机会找荷枪女兵合影。
在以色列待了几天,就从陆路往埃及走,在边境检查更加严格。与其说严格,不如说刁难。有经验的导游拿了一些钱出来塞在海关手里,结果海关连检查都不检查就让过了。过安检后回头再看,好像所有旅行团都是这样做的。
过边境后,各旅行团的班车都已经在等,但要等这一批旅行团全部都过关上车后,整个车队才会前后都有军车保护着前往开罗。这段路要穿越西奈半岛的沙漠,沿途看到不少废弃的战车遗骸,都是当年以埃战争时留下的。行驶大约七小时后,到了苏伊士运河,连人带车都上渡轮,过运河后再次上路。这时离开罗已经不远了。
这段路大约走了九个小时。因为行程的关系,只在埃及停留了三天,只在开罗玩而已,能想得到的景点如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也去过了。第四天清晨坐飞机至沙特的吉达转机至肯尼亚。当时正值战争爆发,沙特又是在最前线,机上每个乘客表情都很凝重,生怕飞机就这么被飞弹射下去。顺利到了吉达机场,安检又是严格到极点。虽然只是转机,但前前后后被安检了七次,连爸爸那本厚厚的《圣经》都被拿起来翻,大概是怕里面藏枪吧!
那一年的前不久,刚好沙特与台湾当局“断交”,但当地人对台湾还是熟悉的。在机场里的商店乱逛,说是台湾来的都还挺吃得开,再加上我们几个小朋友……嗯……应该还算可爱啦!所以那边的免税店店员,一直塞糖果给我们吃,还一直叫人来看。原来台湾来的小朋友那么稀奇啊!
顺利到了肯尼亚首都奈洛比,爸爸与同行人员参加为期一周的会议,家属们则参加大会组织的游览行程。每天都有许多不同行程可以参加,不过在肯尼亚就是每天都到不同的地方去看野生动物。大会安排的餐厅是会场楼下,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广东老头开的。这个老头已经在肯尼亚住几十年了,虽然我们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几乎都是他儿子代为翻译的,不过看得出,老头看见同样是黑头发的中国人后,非常激动。
从肯尼亚回来后,顺路又飞到罗马玩了三天。当然,对小孩子来说,什么千年之都呀,不是重要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在那些街边或百货公司,用羡慕崇敬的眼神仰望资本主义第一世界神奇华丽的各类商品。此外,也忘记了因为什么事被妈妈处罚,在餐厅吃饭时被叫出去大骂一顿,并在一群洋人面前罚站,原来这就叫“出洋相”。
我一直非常感谢父母给我这次机会,带我们出去玩。大概就是因为这次经历,培养了我对旅行的爱好,我比较喜欢自助游的习惯大概也是那时确立的。因为当初不能脱团到处乱跑去看想看的,让我觉得很痛苦。现在一赚到钱,有机会就往外跑,游山玩水的,结果导致一事无成,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1990年暑假过后,我上了二年级,原来的班级没有被打散,倒是换了个杀手级的班导师(班主任),比较年轻,教数学的。教得好是有口皆碑的,但同样的,体罚起来也毫不手软。初中二年级的学习科目有国文、数学、英文、理化、地理、历史、生物,上了三年级还多加一科地球科学。每天早上都会来一次考试,老师会给每个同学设标准。本人资质较差,数学只要考60分就好,偏偏我又常考不到这个分。其实大多数同学都考不到标准分数,所以每天中午吃完饭后就成为大家心惊胆战的时刻。老师一边狡猾地笑着,一边念名字发考卷。同学们一个个到台前领考卷,若是没考到标准,就自己乖乖伸出手来,该打几下打几下,最多20下。不过说来也怪,虽然大家都害怕考不好被处罚,但就是不懂去努力读书考得再好一些,而是一次次心存侥幸。
说起体罚,每个老师有不同的风格,就连教鞭用的都不一样。有些喜欢拿热融胶棒,有些喜欢拿长长扁扁的木棒,有些喜欢用细细的藤条。所以,最后大家也养成一个习惯,新老师一进来,我们就看他手上有没有拿教鞭。有些老师把教鞭带进教室,就让人感觉寒光四射。
后来,同学们也发现了被打时的反制方法,比如说先在手上涂酒精或红花油,跟老师硬碰硬。另外也有一个以柔克刚的方法,就是每次被打到的一瞬间,手掌顺势往下掉,减低冲击力。但终极方法是一个很聪明的同学运用物理学的原理发现的,就是双手不要合拢,尽量张开一点;并且靠近老师手腕的那一边要比较高一点,如此一来,打到的部位是手掌肉多的地方;而且根据杠杆原理,越靠近持鞭处力气越小,打下来碰到另一只手掌时已经没什么力道了。从此,我们根本不怕藤条棍子了,但还是要装得很痛的样子。
处罚方式也是五花八门的,除了打手外,有些老师还会捏眼皮,捏嘴角,捏耳朵,而且可以把耳朵扯到整个人都抬起来(隔天都会淤青),拉完以后还真怀疑耳朵还在不在,或者有些老师喜欢罚半蹲,双手抬椅子罚站。更狠一点儿的会叫你去操场跳上几圈青蛙跳,这时你就会恨不得被鞭子抽,早死早超生。不过老师处罚学生,似乎要看对象,好学生偶尔犯错不会被处罚。当然了,在老师心目中,学业成绩优秀的,当然就是好学生。
其他课程,还有音乐、美术、家政、工艺等副科,后面这两科比较特别一点儿,当时是男生上工艺课,女生上家政课。工艺课有专门的工艺教室,会教学生做一些木工或简单的铁工。家政课则是女生学习做菜烧饭、缝纫之类的课程。但是到了妹妹上初中时,这两科已经变成男女都要上了,大概和那时候妇女团体强烈要求男女平等有关。总之,初中的学习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升学,一切以升学为导向。一切与学业无关的课程都尽可能被忽略,那些课程时间也都尽量被拿来上主科课。
我比较了数理化及英文等课程,发现,其实大陆与台湾的课程内容都差不多;而在国文方面,当时台湾的国文教科书,则几乎都是文言文,一册里大概只有两三课是白话文,占全部的二成而已。并且,文言文几乎是每课必背。其实,并不是所有老师都那么喜欢文言文。初中三年遇到不同的国文老师,有些要求能写出简单的古文,有些则抱持着古文无用论,要求能写出词义通顺的白话文即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与地理课程。历史教学,是从中国几千年历史一朝一代慢慢教下来的。几百年以前的事还好,但到了近代,可能是时代近了吧,烦琐的事越提越多,比如清末的一大堆条约,每个条约签订的年代、为何要签订、签订后的影响等,都要求填鸭式地背下来。这时候你就会特别咬牙切齿地深深叹息,恨铁不成钢,哀叹为何我国到了近代是如此的羸弱不振,搞得条约一大堆。其实背到最后,除非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大都会搞混淆。在当时初中的填鸭教育环境下,不只是文科要求背,更极端者连理科也会要求背一些定理公式,老师也没有太多时间告诉你这些定理公式是怎么推演出来的。
另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地理课的教学。初中三年的地理课,四分之三是中国地理,其余是世界地理及概论。在中国地理方面,是一省或直辖市为一课。当时台湾教的还是沿用国民党时代的地图,所以东北还是“九省”,北京还是“北平”,乌鲁木齐还是“迪化”,“首都”还是南京。其实地理课让我看尽各地的图片,是挺好玩的。当时教到山东省一课,一张青岛的图片——红瓦的德式洋房,隐藏在海岸边的绿树丛中。我可完全被雷到了,从此爱上了青岛。那几年,两岸比较开放了,妈妈也买了一整套《放眼中国》的画册,这套书及地理课本算是我对祖国各地风情的初步认识。
地理课程看似有趣,但真的为了考试来教就很极端了。学生被要求牢记各省的城市、山系、水系、铁路、气候、天然资源及农作物,所以要背地图。考试时,常常是一个空白的某省地图,要学生们填出题目要求的东西。
比如说,漠南四大盐区是哪里?答案是:乌珠穆沁旗的乌盐,苏尼特旗苏尼特盐池的苏盐,阿拉善和硕特旗吉兰泰盐池的吉盐,鄂尔多斯的鄂盐。当我看到这种题目时,脑袋神经就好像“啪”的一声突然断掉,瞬间大暴走,一头撞死的念头都有了。
还好,那时我地理还算不错,以至于到现在,我还深刻记得大陆各地的山系、水系分部。比如现在问我,湖南省的四条重要河川是什么,并从南到北依次排列,我还记得是湘、资、沅、澧。江西省主要水系顺时针排列,是昌、信、赣、修……
20世纪90年代初,两岸间开始有些交流了,许多以前不让百姓知道的事也渐渐藏不住了,编课本的单位不得已,只好在课本后加了几句:“此种划分,殊不合理,将待‘光复’大陆后,予以调整。”真是一种让人尴尬的鸵鸟心态。
以中学课程的编排来说,重理科而轻文史,着眼主科而忽略副科,当然这跟升学导向有很大的关系。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多少也跟台湾的环境有关。因为台湾是个海岛,一直以来都是以出口贸易为导向,并非是百工备俱的社会,也就是说台湾是靠制造业和海外贸易起家。台湾地狭人稠,土地不足以养活人口,制造业及贸易是台湾的经济命脉。因此,与制造业、贸易业息息相关的理工科和商科是被台湾人选择最多的科目,进而因为工作导向的关系,无形中也影响到台湾人的价值观。
台湾各大学里不同专业的热门程度,往往是反映就业市场的风向标,往下就反映到了中学课程中重实用的理科而轻文史,因为没有人愿意拿饭碗开玩笑,家长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