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西都在我的脑袋里,我听到了声音,如果我不把它们完整组织起来,就没有人会这么做了。
——Jimi Hendrix
为什么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每次我问学生这个问题,他们的回答通常都是“不知道”,他们只是想学吉他而已,这一类人是把吉他当做建立自信的工具,用来吸引异性.另一类人则表示,他们已经具备其他的相关知识,只是好奇这里教的又是什么?
不管你个人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我相信这个道场有一个最终的理由,一个适用于每个人一脚踏进这门里的人的理由:
我们来这里创造一个声音。
或许我们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是别人创造的,那是一个对我们倾诉,或是让我们深受感动的声音。每个吉他手都有一个类似这样的故事,这个声音可能大到自然而然地充盈你的内心,然后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这个声音在你的心里是这么的美好,让你一定要大声的把它弹奏出来听听看。也或许你还在寻觅,你并不清楚这个声音的确切旋律,可是一到你听到那个旋律,你能马上认出他来。你可能对这个声音感觉非常强烈,很想将它演奏出来跟别人分享,就像用蜡烛将火苗一根一根的传下去一样。
这个道场正是为了这个声音存在的,你要在这里发现他歌颂他,最重要的是,你要创造它。
有很多学生会问,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是从外接了旷音器的吉他弹奏出来的声音?还是来自卡内基音乐厅舞台上的纯手工古典乐器?
这些答案都对也都不对。本质上,那是一种至高的声音,他在我们之间点燃火花,他就像孩子的哭声和狼的长啸声,超越了语言和文化的隔阂,那是驱动生命之舞的声音,禅宗大师称他为“双手音声”——单手拍掌的声音。
每个人都有潜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认识这个声音,或许有的人是透过bongos鼓,或者风笛,来发现这个声音;有的人则是透过键盘或是非洲鼓的克林巴琴。有的人只是放开喉咙歌唱,有的人则是透过舞蹈,潜水,表演,建筑,或是从仅仅静坐,在完全的寂静之中,之后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很遗憾的,不是每个人都找得到自己的表达方式。然而,光是找到方法来表达这个声音,还不够。找到这个声音后,你还要深入探索。一直深入探索它最根本的根源处。在探索这个根源的过程,你也学会了倾听各种声音,你自己的声音和你周遭的声音,包括各种不同和唯一至高之声。双手音声,指的就是上天的声音。如果你找到了那个根源你就知道了人生所有问题的答案,因为你的耳朵都听到了。
不管你面临什么障碍,都不要停止倾听你内在的声音。否则,你会迷失方向。现在,如果你准备好要继续下去,那么在禅吉他他的学习之路上,你将面临的课题如下:
一,系上白带。二,拿起吉他。三,调音。四,开始弹奏。
请你先专注于心志,了解上述四个步骤的真正含义,并确定你真的想追寻这禅吉他的学习之道。你尽管继续深入研习,但千万别忘了这初入门时的概念。等你到了终点,现在身系白带阶段时的纯粹和虚心,会是你希望返回到起点。
每当我开始创作一首歌,我会试着忘记一切,放空双手和头脑里跟其他歌曲或专辑有关的所有事情。我想回到,这是我头一次弹奏吉他,现在我该做什么?的时候。
——The Edge
在这个道场,白带象征初学者的精神,不管你的吉他技巧已经多么娴熟,一旦系上白带,你就要把你有的知识和成见摆在一边,打开你的心房,就像你是头一次弹奏吉他一样。
在禅宗,这种态度叫做端起空杯。它的典故来自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有一位大学教授到十九世纪的禅宗大师南隐家中拜访,这位教授前来问禅,但是在谈话的过程中,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说而不是在听。南隐禅师对他的回应是往他的杯子里不停的倒茶,一直到茶水满溢出来,流到桌面。
你这是在做什么?教授惊叫。
你就像这个杯子,你的心里装满了你自我的意见,大师回答说。如果你不先把你的杯子倒空,我要怎么教你呢?
当我们倒空自己的杯子,就表示我们愿意除去阻碍我们重新学习的成见,这才是真诚的初学者应有的态度,一种认识禅吉他必须具有的心态。
在这个道场,我努力理清每一堂课的本质。你要把每一堂课都是被一包小小的茶袋,你想消化我所教的东西,就把你的热水倒出来,从你个人的经验中,寻找和我所说的事情相关联的,在你自己的生活中找出例子来。这么一来,我的课程才会跟你产生更多的共鸣。我的话语只能引导你,而你自己必须大彻大悟到骨子里去。
从现在开始让你的杯子保持净空。一旦你自以为自已已经知道了你该知道的,你便会迷失方向。
初学者的心态就是智慧的心灵。
如果你拿起一把吉他,听到她对你说:带我走,我是你的。那么,他就是你的吉他。
——Frank Zappa
拿起你的吉他,这句话在这里有两层含义。第一,对于那些还没有吉他的人,他要走进音乐的世界,找出那件正在等待你,你想认真演奏的乐器。不管他是有电子音效的,还是用尼龙弦发声的,都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乐器。重要的是当你拿起它,他会演奏出你觉得美好的声音。
在找寻你的乐器的过程中,你要确定你找的乐器,包括发出声音所需要的配备,扩音器,唱头,踏板等等,都要有一定的品质。别挑那些做工粗造的器具,那是精神贫乏的象征。这不表示你得买最贵的器材设备,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用适合你的设计。不管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乐器,要学着辨认它的品质,而且要能欣赏这个精心打造的作品。仔细审视,探究制作这项乐器的人所秉持的精神,也就是:关心、精准,以及重视细节。把这份精神融入你的工作中,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不管是做音乐,爱人,钉书架或是做一顿饭,否则你的人生将会毫无生气。
如果你一时还无法负担想买的乐器,那就等到你有能力的时候再说,你主要的考量是要创造声音。就像一个新手驾驶不需要用法拉利来学开车,能动的车子就可以了。我就看过很多扫把的木柄和电线做成的单弦吉他,还有用油漆桶和垃圾桶的盖子拼凑成的鼓。如果你内心的声音非常强烈,你自然会想办法将这个声音表达出来。
拿起你的吉他的第二层意思,和你动手拿起它,将他握在手上的方式有关。不要只是无意义地拿起吉他,而要带着一份有所为的目的感。就像你准备要去做什么事一样,纵使你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做好开始弹奏的心理准备。
或许你只是想在看电视的时候拨弄一下琴弦,那么,就在看电视的时候,用拨弄的心态拿起你的吉他。请记住,吉他是一种乐器,我们要透过它来完成某些事。每次当你伸手握住它的时候,新疆这点谨记在心。
当你拿起它的时候要真的拿起它。
写歌的时候,我常会先抚弄琴弦,弹出不同的旋律,我将这些旋律投入开阔的宇宙。然后,当你发现有某种像是神意介入的元素时,那就像是上天的恩赐。
——Joni Mitchell
弹奏之前,我们都得先学习怎么调音,并且维持音准。你最好广阔的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和弹奏的各个层面都有关系。
调音是为了使奏出的声音能够和谐。最基本的,我们要让乐器本身达到和谐。大多数的乐手都会用一种标准的调音法,好让乐器能表现出最多的乐风。不管哪种调音法,都跟禅吉他不冲突,虽然这并不和惯例。如果乐手具备正确的精神,他弹奏的音乐本身就是禅吉他。
有的初学者觉得他们的乐器很好调,有的人则花了好几个月还学不会调音。其实调音没有诀窍或技巧,如果你发现调音很困难,请坚持下去。在这条路上耐心和专心是每个人必须具备的主要特质。你要用你的学习欲望来打击挫折。如果你偏执于获得立即的满足,那么你就无法认识禅吉他。
要调音,得先学习倾听,但是大多数的人都让自己的眼睛支配耳朵。请你试着闭上眼睛像盲人一样纯粹用耳朵聆听周遭动静。渐渐地,你不必只依赖单一感官,这么一来,其他的感官才会变得更敏锐。
凡是能分辨鸟叫声和狗叫声的人,就能分辨,比较出高低的音调,也就能学会调音。只要透过适当的聆听和体验,耳朵会逐渐变得敏感,能够分辨相似的声音,就像眼睛能分辨层次相近的蓝色系一样。注意观察母亲是怎么分辨它的宝宝和别的宝宝的哭声的,一旦你学会用相同的方法来聆听,要学会调音就没什么问题了。
除了为乐器调音,让自己和乐器达成和谐也非常重要。正如同歌手要了解自己的声音一样,请你学着了解自己的乐器。吉他就跟车子一样,每一把吉他都有它特有的感觉和特质。不同的吉他会引导出不同的乐曲。拿起十二弦吉他,你会弹奏出某种乐曲,拿另一把,你弹出的则是另一类曲子。当你和你的乐器达到和谐之后,你便能坦然接受这些乐曲。
其实学习禅吉他的时候,更困难的是找到内在的和谐,一种身,心灵平衡的状态。乐手必须清楚意识到自身内在的杂音,例如急躁挫折,否则,就像收音机偏离了频道会产生杂讯一样,精神也会发出杂音。你的声音必须具备中国人所说的气场,也就是一种和生命精神的共鸣。发自内心和聆听者的心灵直接对话——也是一种和谐,一种模糊的特质促使我们跨越个体间的隔阂,去感受更伟大的统一性。学着辨认能鼓舞你的音乐中的气,你也可以从自己偏好的画作,欣赏一场精彩的舞蹈,或运动比赛来感受气。当你感受到那个超越的时刻你的心灵也会同时提升,那正是我们想达到的境界。
如果你要和别人合作,调音时你还要注意一点,调音对乐团来说,更是绝对必要,调音让来自不同文化的乐手在共同的基础上交汇。我们可以将调音视为与人类的所有交互作用相关,无论是个人的或是社会的层面。许多乐团解散的原因是团员对音乐的态度和看法分歧,脾气处不来,有许多婚姻,团队,国会议员,董事会,和委员会最后宣告破局,都是因为其中的成员无法协调。当人们彼此无法达成和谐时,他们也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乱局。
有时候和他人弹同调的唯一方法就是透过同理心,勇气和无私,这也正是学习禅吉他的困难之处。
有一宗著名的禅宗公案是在形容达致和和谐的深度。有一位叫良宽的禅师,一天晚上,他回到家时,发现家中来了一个小偷。由于禅师自奉禁欲的修行,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小偷偷。但是他却让这个不速之客大吃了一惊,他对小偷说,你可能是大老远来拜访我的,我一定不可以让你空手而回,请收下我的袍子当做礼物吧!他便奉上它背上的袍子,结果小偷却仓皇逃走。
唉,可怜的家伙,良宽大师注视着夜空说:希望我们将这轮明月送给他。
我们要努力寻求自己内心的,与他人的,以及自然万物的和谐,这就是前面我说要广泛的思考调音这件事的意义。
非音乐人做音乐的经验是很震撼的,他可以坐上一整天,弹着同一个音符自得其乐。而且他还会对这种音效特别注意。有时候不搞音乐的人真正地聆听,因为那是他和音乐唯一相关的能力。
——Brian Eno
一旦你系上白带,拿起吉他,调好音,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开始弹奏。
什么?你会问:我只是个初学者,我不晓得任何一首歌,而且我完全不会弹啦!这就是你的学习起点:在一根琴弦上弹出一个音符,将你的心和灵魂全然投入,接着重复再重复。
从技术层面来说,每一个初学者都能弹出一个音符,难度在于精神。就像,刚开始打网球时,教练会要求我们先使出最大的力气来击球,不要担心球会不会出界,要先知道用力击球的感觉,以后再烦恼准度的问题。修习禅吉他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你弹不出你听到的声音,那么就听听你自己弹出来的声音。这种努力的强度,和你对着激拍海岸的海浪呕心沥血的大叫是一样的。武术散发这种嘶吼叫做“喝”,喝是一个了解活着的意义的人的嘶吼。
注意看武学大师在做踢腿和打拳训练时是怎样吼叫的。这种吼叫能建立精神。吼叫和打拳是无法分割的,他们是同一件事,请你把同样的精神带到谈吉他这件事上。
只要你够努力,从一个音符开始积累实力,你就会看到自己的进步,刚开始时一次弹一个音符,接着一次弹两个音符,然后一次三个,先学会一个和弦,然后再学第二个,第三个。如果你能用最大的精神弹出三个和弦,你就具备了创作真正的音乐的全部元素。吉他这个乐器早就不止一次的让我们知道,三个和弦就可以震撼整个世界。
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满心愉悦地弹奏,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道的所在。
我前面说过,禅吉他不同于一般的弹奏方法,我不怎么重视如何弹奏吉他,我比较关心的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弹吉他。禅吉他是要透过音乐来表达个人的精神,这跟个人经验,设备,甚至技巧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不是说你不需要学习高妙的技巧,只是在这里,学习技巧完全是为了帮助乐手抒发精神。技巧本身不是最终的目的。在这个道场,比起你实际上会弹什么,用什么技巧来弹奏,你弹奏的精神更重要。
总而言之,禅吉他不是一种演奏风格,不管你是玩摇滚爵士,蓝调乡村,古典还是前卫音乐,都无所谓,他们就像河川般最后会汇流到同一个海洋。重要的是你得打从心底和灵魂深处来演奏音乐,如果你做到了就不必再摸索个人的音乐风格,或是捕捉内在声音的讯号,它会自然而然地成形。音乐特色就像指纹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在禅吉他中,要培养自己的演奏风格,你对反求诸己而不是求诸于外。
缺乏篮球天分就不能成为职业篮球手,但是,如果你真想学禅吉他,你就一定能学会。禅吉他比较像跑马拉松:只要你想跑就可以跑,你决定要跑完全程就可以跑完。就像武士说过的,唯一的敌人在你心里。禅吉他没有诀窍或者秘诀,纯粹关乎意志。你得一步一步完成这条学习之路。在禅吉他的修行上,诚意,正心,意志,觉悟,比技巧都重要。这些是创造音乐的条件,你有没有天分并不要紧。你的意志到哪里,道就在那里。继续弹,你的白色腰带已经有磨损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