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住在都立大学不远处的简易公寓里时,由于窗子是落地式的,我的席梦思就紧挨着窗子,开着窗子时,就会很容易把臀部展现到窗外。
好在窗外不远处是一条主干道,平时行人稀少,偶有轰鸣良久的马达声,那是暴走族的几十辆摩托车从主干道上开过。有时声浪会引发窗玻璃的共鸣。之后会跟着出现警笛声,日本的公安干警会开着警车驱赶他们。
那时日本还比较流行传真机,我就特意买了电话传真一体机,一般电话总是放在录音键上,有人打过来会录下来的,很多人即使在家也不接,听凭对方被录音。为了发传真,有专门带各种图案和边框的传真纸,都是用大粗笔,写一些大字,甚至画个漫画。我有时给粟野师姐发传真,她也不理我,她是宫台真司老师的学生,而且还学过中文,宫台老师让她照顾我,我很高兴,可她貌似很忙。粟野师姐也是美女,茶色长发,很拽的样子。
南天群星演唱会,我负责陪同台湾上华唱片的考察团
有一天,传真机传来了一张剪报,是百津从《朝日新闻》上剪下来的一则广告,日本排名前五的大娱乐公司AMUSE招聘双语职员。由于我来日本目的很明确,在国内把一个艺人或一支乐队做火是相对容易的,但让一个艺人或一支乐队火上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一个工程了,这种消息我当然不会放过。
AMUSE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叫“艺神”,当年大里洋吉从渡边娱乐公司辞职后,在美国游学一年,回来就以一个一手拿麦克一手拿唱片的自由女神像作为新公司的象征,然后签下至今还长盛不衰的青山学院在校大学生乐队“南天群星”。如今南天群星的成员们都五十多岁了,他们的灵魂人物是桑田佳佑,与福山雅治成为AMUSE的两大支柱。
桑田佳佑被誉为“日本流行音乐之神”,由他领军的南天群星乐团于1978年出道,唱片在日本总销量逾4800万张,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天团地位。
南天群星在一个岛上的演唱会长达五个小时
他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畅销曲,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港台歌坛掀起翻唱热潮,包括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些》、孙耀威的《认识你真好》都是翻唱他的歌曲;邓丽君也曾填词,将他的《Xmas in Summer》翻唱为《夏日圣诞》。南天群星2000年单曲《TSUNAMI》狂卖293万张,获颁“日本唱片大赏”最高奖。
AMUSE的大里洋吉会长对中国情有独钟,源自于他经常去台湾。AMUSE最早进入中国在北京做了南天群星演唱会,花了上亿日圆,在北京的出租车后窗上都做了横贴广告,把传单放到了各个年轻人爱去的酒吧、餐馆,连马克西姆餐厅也放了。铺天盖地的宣传是为了南天群星在北京演出成功,结果演出的巨大赤字,为南天群星在日本的巨大收入起到了节税作用。
我来东京学习音乐商业,最想进的就是日本的唱片公司。而对中国有动作的公司,一个是最早进中国的AMUSE,一个就是索尼音乐的亚洲团队,索尼的团队领导是伊藤八十八,他们签的是黎明,黎明在日本也出了专辑。川端也推荐过我去索尼,见了伊藤八十八,没成。
所以,AMUSE就成了最适合我进的公司了。
百津这个传真,就让我开始行动了。我写了一个题目为《隆中对》的文章,分析了中国流行音乐的行业状况等等。这次招聘双语职员的是AMUSE的国际部,我就把文章给他们寄过去了。不久就收到电话,国际部的最胜寺给我打的,温柔的声音,后来我们都叫她MAYA。她是日本人,在美国长大,又能说一口台湾腔的中文,她的名字叫最胜寺真弥,多霸道的名字!中日英语都能说,真强。她通知了我第一次面试。
那时我可是一身摇滚打扮,长发及腰,在法国料理店打工时要扎起来,并抹上发胶。我去AMUSE面试,就穿着牛仔靴、牛仔裤、皮夹克,扎着长发,这真不是面试的样子。
在日本面试有规定的服装,首先必须是正装,男生是白衬衫、深色西服套装、深色皮鞋;女生也是正装,白衬衫、西服套装、西裤或一字裙、深色皮鞋,必须穿丝袜而且是浅色的。在日本很少有大光腿穿裙子的,也很少有光脚穿凉鞋的。
在AMUSE国际部等待面试,刚入职不久的李桑在接待我们,他是北京人,早稻田大学的法律博士,好厉害吧!和我同时来面试的,长了一张京剧青衣鸭蛋脸的就是石桑,她穿一套价值不菲的高级西服套裙。石桑是个北京女孩,出身京剧世家啊,也好厉害。
第一次面试,在一个会议室,里面坐了一圈人,大家轮流报了姓名,一个眉毛比蜡笔小新还粗还弯还离眼睛远的中年人在给我们介绍公司和国际部。
介绍完了,面试就结束了,我走到那个超级小新面前问了一句:“请问齐藤先生在么?”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见过AMUSE国际部部长齐藤先生的文章,还有索尼伊藤八十八的文章,这些文章都是一濑老师给我从报纸上复印的,所以我脑子里就有这两个名字:齐藤英介和伊藤八十八。这次到了AMUSE,所以要问问。
超级小新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齐藤。”他对旁边的部下说:“宋,把我的名片拿一张过来。”
齐藤部长递给我他的名片,和我握手。我说了句:“我如果不能成为您的部下,就会成为您的敌人。”
他哈哈哈就笑了。我就回南大泽了。
后来该复试了,“摩西摩西,我是AMUSE国际部最胜寺,是不是削桑(蒋桑在日语里的发音)?”她通知我的复试时间改了好几次,原因是齐藤老在亚洲各地盘旋未归。
复试最简单了,我来到国际部的办公室,齐藤在一个小桌前坐下,我坐他对面,他问我:“工资待遇有什么要求?”我迅速回答:“没要求!”于是我是说完了,他开始反应了,“怎么能没要求呢?月薪啊年薪啊,总有要求吧!”
我知道日本企业雇用外国人有最低工资标准,就是年薪300万日圆,一般一年是拿18个月的工资,有6个月的工资分夏天和冬天两次作为奖金发放。所以300除以18个月,每月16万多的工资,还有交通补助,与日本的新入社员区别不大,但在奖金上两者会有很大差别。
后来又通知三试,三试就是一群待定的人坐一圈,大里洋吉会长及公司的社长、常务、专务和取缔役等都称为“役员”的领导们面试大家。役员也就是董事。
最终确定录取的人有北京京剧鸭蛋脸女、上海跨栏男(他娶了一个日本女孩,所以来到东京工作,他是上海大学生跨栏比赛亚军)、我、一个穿40码鞋子的美女(40脚美女,她在茶之水学院学的中文)、一个叫美佳的在美国留学多年的日本女生,还有片原朋子(她讲一口台湾腔中文)。总共6人,3个日本人,3个中国人,不过另外那两个中国人也先后成了日本人。面试过后,大里洋吉会长请我们吃饭,吃饭也是考试啊,看一个人的吃相就能获得很多信息。
吃西餐!呵呵,法国料理店出来的人已经能运叉如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