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说是谁了,反正有这么一对情人,分别二十五年后又一起吃了顿饭。两个人相好的时候是想入非非的学生,二十五年后是开始考虑退休计划的中年人。二十五年期间,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来往,什么见面、电话、书信、E-Mail一概没有,就跟对方死了一样,居然,饭吃完之后俩人又找着感觉了,老不死的爱又回来了。
我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情感。这种说不清楚的故事是我们黑白生活中的色彩。在活得非常现实的岁月里有这么不实在的感情是件非常珍贵的事情,找点感觉太不容易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会给我们带来好看的电影、好读的书、好听的歌。我最喜欢的一首Joan Baez的歌就是纪念她和Bob Dylan一段藕断丝连的感情。六七十年代,这两个人是美国音乐界最有影响的歌手,我是唱着他们的反战歌曲和民谣长大的,至今,我都认为我根本上其实就是个嘻皮。许多年以后,我和几个中学同学去听Joan Baez的音乐会,我们就是想怀旧。记得那天去的时候就听说可能Dylan会来,大家都为这个悬念兴奋。Baez唱完第三首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I’ll be damned, look what the wind brought in.”(“真见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突然,Bob Dylan的一头乱头发在台上出现,抱着个吉他,坐在Baez身边,观众疯了,高声欢呼,两个人又在一起唱了首Blowing in the Wind,所有人都被记忆泡酥了。这首歌唱完,Bob Dylan就走了,Baez眼泪汪汪地接着唱她自己写的歌。这是我听到把藕断丝连表达得最直白的歌词,我相信唱出来是需要勇气的。我的翻译不是最好:
真见鬼/你的幽灵又现/也不奇怪/正好今天月圆/你打来电话/我坐着一动不动/俩手抱着话筒/听到几个光年前熟悉的声音/又要彻底栽进深渊。
我记得/你的眼睛比湖水更蓝/你的诗歌更糟糕/你说/你从哪儿打来/西部的一个公用电话/十年前我送你一对袖扣/你也送了我点什么/你我知道记忆带来什么。
生锈的钻石/你到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传奇/一个没有被腐化的奇迹/一个原创的流浪汉/你漫步到我的怀里/一时似乎漂失在海上/女神把一切奉献给你/就是站在半个贝壳上的那个姑娘/她能保护你,不让你受伤的/我又看到你站在落叶中,雪花在你的头发上/我又想起你在华盛顿广场那个破旅馆窗边的微笑/我们的呼吸像一片白云,缠在一起,舍不得消去/对我来说,我们当时可以完美地死掉/现在你说这不是怀旧,那就再帮我找一个词/你这么会弄词的人,还这么善于把一切变得模糊/我急需一点模糊,因为过去突然太清楚/是的,我还是放不下/如果你又带来生锈的钻石/我所欠的已经付清。
我们故事里的两个情人也想洗掉钻石上面的锈,跑到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在星星下面再看一遍他们的钻石有多亮。但是毕竟二十五年过去了,两个人都有了牵挂,虽然来回组织、计划了无数回,机票订了又退,退了又订,最终还是没有启程,只是一个月的E-Mail快够一本小说了。据说其中一个人把这首《生锈的钻石》听了整整136回,然后决定钻石的锈还是留着,老不死的爱不用太近的距离也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