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虾1只,鱼子酱10盎司,香葱1汤匙,黄油15汤匙,鲜奶油5汤匙,鸡蛋6只煎成蛋皮,卷之,索价美金1000大元。这是纽约Le Parker Meridien大饭店在5月中推出的“天价早餐”(Zillion Dollar Frittata)。
Le Parker Meridien里面的这家“诺玛餐厅”,向以“阔佬饭堂”著称于曼哈顿,距第五大道上的Tiffany总部相当不远。基于这一背景,这份早餐的价价格虽是“天价”无疑,却
也属事出有因。再说,就鱼子酱的行价而论(以顶级的Beluga为例),每125g(约等于44169盎司)售价三百多美金,“天价早餐”里的那10盎司鱼子酱若是此种品质而又足量的话,不管龙虾和鸡蛋的味道好不好,个人认为马马虎虎似应值回票价。最起码,也算是一份比较货真价实的Tiffany早餐了——奥戴丽赫本藏在牛皮纸袋里的那一份,只有一个丹麦面包,外加咖啡一杯。
当然,材料(公认的)贵重往往只构成“天价”的一个部份,另一个部份,在于毫无道理的“多”。虽然我也曾一手持杓一手持罐一口气吞下过超过10盎司的鱼子酱,虽然把那些鱼子酱升级为Beluga之后此事在我的想象中技术难度应属不高,然而就一份早餐(一人份的!)而言,10盎司鱼子酱实在多余,更遑论那一整只龙虾和6只鸡蛋。事情正如袁枚所说的那样:“尝见某太守宴客,大碗如缸,白煮燕窝四两,丝毫无味,人争夸之。余笑曰,‘我辈来吃燕窝,非来贩燕窝也。’可贩不可吃,虽多奚为﹖若徒夸体面,不如碗中竟放明珠百粒,则价值万金矣。其如吃不得何?”事实上,据“天价早餐”到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位顾客事后所发表之感想,“这份鱼子酱足够10个人吃的”。当然,如果Le Parker Meridien不是开在曼哈顿而是哈林区,我愿意毫无保留地收回上述意见。
在报上读到这条消息以后,我就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广州和万水千山之外的Le Parker Meridien的餐厅经理一起翘首以盼着“天价早餐”的第一位顾客的出现,功夫不负有心人,约三个礼拜之后,也就是在消息见报之后第三或第五天的一个上午,悦耳的铃声终于响起在诺玛餐厅,在餐厅其他顾客们热烈的掌声中,一个男人在1只龙虾,6只鸡蛋以及10盎司鱼子酱面前坐了下来……埋单之后他满意地说,味道不错,这样的菜在普通的饭店你根本就找不到。
尘归尘,土归土,凯撒的归凯撒,一切似乎都已很完美了,唯一的遗憾,是这位顾客的身份,他乃英国《镜报》记者安东尼·哈伍德。我因此而怀疑安东尼原来的任务其实是来盯“天价早餐”的首位凯子顾客的。只是因为这位目标顾客的迟迟没有出现,在征求过伦敦总部的意见之后,他老兄于是就幸福地亲自当了一回凯子。当然,按照《镜报》的内部管理政策,这种美差可能只适用于餐厅之类,并且严格限制在1000美金以下,换一个说法,安东尼这次负责“盯”的若是一位在Le Parker Meridien开好了房等待奸夫前来幽会的女名流、并且和房间里的女名流一样苦候不至的话,故事可能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有敢卖的,是因为有敢吃的,吃与被吃,相待如交芦。别说是1000美金一顿的早餐,就算有一个人想吃另一个人,也会有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被他吃掉。据今年年初开审的德国“吃人案”男主角麦威斯表示,自从3年前他在网上发布启事寻找愿意被他吃掉的人以来,共有6个志愿者前来应征。按照佛家的说法,世间万物互相为缘,皆是因果关系作用下的结果,有一念生,其必因有另一念之起,也就是说,若一个纽约厨师忽一日心血来潮,煎鸡蛋6枚,然后随手抓了一把鱼子酱堆放其上,又碰巧被换班时经过厨房的餐厅经理看到,后者又随手标了个1000美金的价格——这一切表面上的“随意”行为,以因果关系观之其实并不“随意”:其皆因地球上某个地方有某人突然心血来潮地生出了花掉1000美金去吃这样一个“天价早餐”的欲望。
又比如,一觉醒来,你突然(或者是本季度的第九次)冒出一个“今天要是有人无缘无故地送我1000万美金就TMD太好了”的念头,尽管这个念头在三分钟后你扳动抽水马桶的冲水扳手时便告付诸“下”流,然而你仍然需要保持这样一个清醒的认识:那绝不是一个无缘无故的妄念。之所以会起此念,是因为彼时彼刻在地球上某一个地方确有一人无缘无故地想把1000万美金送给某人——区别只是在于,纽约的那份“天价早餐”透过媒体的传播终于在伦敦某地找到了远度重洋前来把它吃掉的顾客;透过互联网,德国的吃人狂魔也找到了6个愿意被他吃掉的人,而急于把1000万美金白送给你的那个家伙,迄今为止却仍未能与你取得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