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到我那些一个接一个的家庭教师的时候,我更多关心的是他们带到我年轻的生命中的至关重要的稳定和完整性,而不是它们带来的古怪的不和谐。我愉快地目睹了记忆的至高无上的成就,那就是在把悬浮着的、游荡着的往昔的音色汇集到它的栏圈中时,对内在和谐的高超利用。我喜欢想象,在将这些发出噪音的不谐和弦转变为和谐的过程中,在回顾时有某种东西犹如那张长桌一样耐久:夏天在生日或命名日时,它总是被搬到室外供下午吃巧克力时用,放置在白桦树、酸橙树和枫树覆盖的小径的出口处,那片把园林和宅子分开的花园本身的平坦的空沙地上。我看见桌布和坐在桌旁的人们的脸,在摆动着的令人叹为观止的绿叶下分享生机勃勃的光与影,这无疑被同样的充满激情的纪念和无尽重复的能力夸大了,它使我总是从外面、从园林深处——不是从宅子里——走近那张宴会桌,仿佛心灵为了能够回到那个地方,不得不迈着因激动而虚弱的浪子的无声的步子这样去做。透过一个颤抖着的棱镜,我分辨出了亲戚和熟人的面容,无声的嘴唇安详地说着已被遗忘了的话语。我看见了巧克力饮料冒出的热气和一盘盘蓝莓果馅蛋糕。我注意到像一架小直升飞机般的旋转着的翅果轻轻落在了桌布上,一个少女赤裸的手臂横过桌面,懒洋洋地尽量往前伸出去,显露出青绿色静脉的胳膊背面朝着片片阳光,手掌张开懒懒地期待着什么——也许是胡桃夹子。在我当时的家庭教师坐的地方是一个变化着的形象,一系列的淡入淡出;我思想的起伏和叶影的起伏混在了一起,把奥多变成了麦克斯把麦克斯变成了兰斯基把兰斯基变成了小学校长,而这颤抖着变形的整个队列重复地出现着。然后,就在颜色和轮廓终于落定在各自不同的职责上的时候——微笑着的琐碎的职责——突然,某个按钮被按下,响起了声音的洪流:说话声同时响起,一个核桃被夹开,毫不在意地传递一只胡桃夹子时发出的咔嗒声,三十个人的心脏的有规律的跳动声淹没了我心脏的跳动;一千棵树木的飒飒和轻叹,现场响亮的夏鸟的和谐的鸣啼,以及,在河的对面,充满了韵律的树木的后面,在河中洗澡的年轻的村民们热情而杂乱的喧嚣,像是由狂热的掌声构成的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