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施特菲,我想借此机会祝你生日快乐。你现在会感到多么自豪啊!祝贺你取得的成功,尽管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就像那弯新月般微不足道。
在乘坐协和飞机返回纽约时,布拉德告诉我这都是命运——命运。他当时已经喝了两三瓶啤酒。
“你赢得了1999年法网男单冠军,”他说,“那谁又恰巧赢得了女单冠军呢?告诉我。”
我笑而不语。
“对了,就是施特菲·格拉芙。命中注定你将和她走到一起。在网球史上,只有两个人既获得过全部四大满贯的冠军头衔,又摘得过奥运会金牌——你和施特菲。金满贯。所以你们命中注定会结为夫妻。”
“事实上,我是这么预计的。”他从椅背上的口袋里拿出协和的宣传资料,然后在其右上角草草地写了几个字:2001——施特菲·阿加西。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最迟会在2001年结婚。2002年,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会降生。”
“布拉德,她有男朋友的,你忘了?”
“在你经历了刚刚过去的两周之后,你还能说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好吧,我只能这么说,赢得了法网冠军,让我确实感觉到更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配得上她?”
“瞧,你承认了吧。”
我不相信谁命中注定会赢得网球比赛的胜利。也许我相信人们注定会走到一起,但我不相信谁注定会比对手打出更多直接得分的制胜球和 Ace 球。不过,我不愿质疑布拉德说的任何话。因此,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说实在的,我也很喜欢他的这一预言,我把那张写有他这一最新预言的宣传资料的一角撕了下来,装进了我的口袋里。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我们待在渔人岛休息调养并进行庆祝。主要是庆祝。我们的队伍逐渐壮大,布拉德的妻子吉米飞过来了,J.P.和琼尼也飞了过来。我们开着音响,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辛纳特拉的《那就是生活》,吉米和琼尼就像歌舞女郎那样狂舞着。
然后我踏上了酒店的草地球场。在我和布拉德对打了几天后,我们登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在飞越大西洋上空时,我意识到我们将在施特菲生日那天降落。会发生什么呢?要是我偶然遇到她了呢?我最好给她准备一件礼物。
我看看布拉德,他正在睡觉。我知道他想从机场直奔温布尔登的练习场地,因此我们不会有时间在任何一家商店停留。我应该现在就动手制作某种生日卡片,但用什么材料呢?
我注意到飞机头等舱的菜单看起来还有几分酷,封面图片是一张一弯新月下的乡村教堂照。我把两张封面组合成一张卡片,并在内侧写道:“亲爱的施特菲,我想借此机会祝你生日快乐。你现在会感到多么自豪啊!祝贺你取得的成功,尽管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就像那弯新月般微不足道。”
我在两份菜单上都打了孔,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能把它们固定在一起的东西。于是我询问乘务员是否有细绳或丝带之类的东西,金属箔也行。她给了我一点缠绕在香槟瓶颈处的酒椰叶丝带。我小心翼翼地把酒椰叶丝带穿进洞里,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穿丝带而是在穿网球线。
待卡片制作完成,我就叫醒了布拉德,向他展示我的手工品。
“怀旧世界的手工艺。”我说。
他转了转眼睛,赞同地点了点头。“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她的一个眼神了。一个好时机。”我把卡片塞到网球包里,等待着。
温布尔登训练区奥伦吉公园的练习场分为三层。奥伦吉公园是一座有着阶梯式构造的高山,拥有众多网球场的阿兹特克神庙。布拉德和我在中间那一层的球场上练习了半个小时。结束练习后,我就像以往那样不急不忙地把东西装进网球包里。在经历了横跨大西洋的飞行后,我发现要使包内的东西重新秩序井然还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我仔细地整理,再整理。当我正在把已被汗水打湿的网球衫装进一个塑料袋时,布拉德突然间开始猛拍我的肩膀。
“她来了!兄弟,她来了!”
我像一只爱尔兰塞特犬那样抬起了头。如果我有尾巴的话,我肯定会兴奋得直摇尾巴。她正站在离我大概30码远的地方,身穿一件贴身的蓝色运动裤。我头一次注意到她走路时也有点儿内八字,跟我一样。她扎成马尾辫的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又一次——如同光环一般。
我站了起来。她对我行了个欧式贴面礼。
“祝贺你在法网上取得的成功,”她说,“我真为你高兴。我当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也是。”
她微笑不语。
“我也祝贺你。你为我铺平了道路,为我预热了场地。”
“谢谢你。”
沉默。
幸运的是,没有球迷或者摄影师在附近,所以她似乎很放松,一点儿也不着急。很奇怪,我也很放松。但是布拉德则不断制造气球缓慢放气时发出的那种噪声。
“噢,”我说,“嗨,我刚想起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你。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制作了一张卡片。生日快乐!”
她接过卡片,看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颇为感动。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就是——知道。”
“谢谢你,”她说,“真的。”
她快速地走开了。
第二天,在布拉德和我到达球场时,她正要离开。这次球场周围聚集了大批球迷和记者,她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显得颇为不自然。她放慢脚步,快速地跟我们挥了挥手,然后低声问道:“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你?”
“我会把我的电话号码给海因茨的。”
“好的。”
“拜拜。”
“拜。”
练球结束后,佩里、布拉德和我闲坐在我们租来的房子里,讨论着她何时会打电话过来。
“过不了多久。”布拉德说。
“很快。”佩里说。
这一天过去了,没有电话。
又一天过去了。
我痛苦不堪,备受煎熬。温网的比赛周一就要开始了,而我却无法成眠,无法思考。当焦虑达到这种程度时,连安眠药也失去效用了。
“她最好赶紧打电话来,”布拉德说,“否则你在首轮比赛中就会被淘汰。”
周六晚上,我们刚刚吃过晚饭,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
“嗨,我是施特芬妮。”
“施特芬妮?”
“施特芬妮。”
“施特芬妮——格拉芙?”
“是的。”
“哦,所以你的名字其实是施特芬妮?”
她解释说很多年前,媒体听到她妈妈叫她施特菲(施特芬妮的昵称),便采用了这一称呼,并一直沿用下来,但她还是自称施特芬妮。
“那就施特芬妮吧!”我说。
当我同她说话时,我不禁穿着我那双厚运动袜在客厅地板上滑起来。我在木地板上高速地滑来滑去。布拉德不停地恳求我停下来,坐在椅子上,他很确定地认为,如果我不停下来,我会摔断一条腿或者扭伤膝盖。我于是开始沿着房间的四周做起了容易的越野运动。布拉德微笑着对佩里说:“我们这次比赛会大有收获的,这次温网之旅会很美妙。”
“安静。”我对他说。
然后我把自己锁在了后面的房间里。
“听着,施特芬妮,在比斯坎湾时你说,你不希望我对你有什么误解。我也不希望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所以我必须得告诉你,在我们有进一步发展之前就得告诉你,我认为你很美丽。我尊重你,仰慕你,而且我绝对想更好地了解你——这就是我的目标,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这就是我将置身的阵地。请告诉我这是可能的,请告诉我我们可以共进晚餐。”
“不行。”
“求你了。”
“这不可能——在这儿不行。”
“这里不行。好的,那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不行,我有男朋友。”
我心里想:又是那个男朋友。我看到过关于他的报道,一位赛车手,她相处6年的男朋友。我试图想出一些充满智慧的话,想出某种方式说服她敞开心扉,给我也给她自己一次机会。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们仍然沉默着,甚至沉默到了有些尴尬的境地。这一刻马上就要从我身边溜走了,而我只想出了这句话:
“6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是的,”她说,“确实是啊。”
“如果你不向前进,就会向后退。我经历过。”
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默默无语或许正说明了些什么。我已经触动了她的心弦。
我继续说道:“那不可能正是你所要找寻的。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做出任何假设——但是……”
我屏住呼吸。她没有反驳我。
我说:“我不想过于冒昧,或者表现得无礼,但只是……只是……请你,你能不能——也许,我不知道——只是了解了解我?”
“不行。”
“喝咖啡?”
“我不能在公开场合和你在一起,那肯定不行。”
“写信呢?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她笑出了声。
“我能发给你一些东西吗?在你还没决定是否要了解我之前,我能先让你了解我吗?”
“不行。”
“连信也不行?”
“有人在替我读我的邮件。”
“我知道了。”
我用拳头敲了敲额头。想啊,安德烈,快点儿想。
我说:“好吧,这样行不行。你会在旧金山参加你的下一项赛事,我会去那里和布拉德进行练习。你说过你喜欢旧金山的,让我们在那儿见面吧。”
“这是——可能的。”
“这是——可能的?”
我等待着她做出进一步说明,但她没有。
“那么我能给你打电话吗?还是你只想给我打电话?”
“在温网之后给我打电话。”她说,“我们都先好好进行比赛吧,然后在你完成比赛后给我打电话。”
她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了我。我把它记在了一张餐巾纸上,然后禁不住亲了它一下,最后把它放到了我的网球包里。
我进入了半决赛,迎战拉夫特。我直落三盘,将他淘汰出局。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谁在决赛中等着我呢——是皮特。像往常一样,皮特。我蹒跚地走回我租来的房子,想着先洗澡,再吃饭,然后就可以睡觉了。这时电话铃响了。我确信那是施特芬妮,她要祝我在与皮特的比赛中一切顺利,并再次确认我们在旧金山的约会。
但却是波姬。她现在在伦敦,想过来看看我。
当我挂断电话转过身时,佩里就站在那里,他的脸距我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安德烈,快点儿告诉我你拒绝了,快点儿告诉我你没有让那个女人来这里。”
“她就要来了,明天早上。”
“在你同皮特进行决赛前?”
“我不会有事的。”
波姬10点钟到达了这里,戴着一顶巨大的、别着塑料花并且帽檐又宽又软的英式女帽。我带她快速参观了我租的房子。我们把它和我们以前租过的房子比较,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中。我问她想要喝些什么。
“你这儿有茶吗?”
“当然。”
我听到布拉德在隔壁房间里咳嗽了一声,我知道那声咳嗽的含义。这是决赛之前的上午,一个运动员绝不应该在决赛前改变自己的习惯。我在比赛期间,每天早上喝的都是咖啡。我现在也应该喝咖啡。
但我想证明自己是一位好主人。我沏了一壶茶,然后我们在厨房窗户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喝了起来。我们随便地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对我说,她说她很想念我,她想告诉我这个。
她看到桌子的角落处放着一堆杂志,还有几本最新一期的《体育画报》,封面是我的照片,大标题是——出乎意料的安德烈(我突然间开始讨厌起那个词——出乎意料)。“赛事官员送过来的,”我对她说,“他们让我在这几份杂志上签名,为球迷们和温网的官员及工作人员签名。”
波姬拿起一份杂志,凝视着我的照片,我则在一旁注视着她。我回想起13年前,我和佩里坐在他的卧室里,望着数百张《体育画报》的封面,做着有关波姬的美梦。现在她在这里,我登上了《体育画报》的封面,佩里是她电视剧的前任制片人,而我们现在却几乎无话可说了。
她大声念出大标题:“出乎意料的安德烈。”她又念了一遍:“出乎意料的安德烈?”
她抬起头。“噢,安德烈。”
“怎么了?”
“噢,安德烈,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
“你看,这是你的重要时刻,但他们谈论的却都是我。”
施特芬妮也进入了决赛,但最终输给了林赛·达文波特。她还与麦肯罗配对参加了混双比赛并进入了半决赛,但由于跟腱受伤,所以退出了半决赛。我在更衣室里正准备换上决赛时的服装,听见麦肯罗正在对其他几名选手中伤施特芬妮,说她弃他于不顾。
“你能相信这个贱女人吗?她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参加混双比赛,而我竟也答应了,然后我们进入了半决赛,而她却退出了?”
布拉德把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稳住,冠军。”
在与皮特的对决中,我一开始表现得很强势,但我的思维同时向几个方向发散——麦肯罗怎么敢那样说施特芬妮?波姬戴的那顶帽子又是什么样的?——但不知怎的,我的球却打得稳定、利落。现在是第一盘,比分暂时为3:3平。这一局是皮特的发球局,他暂时以0:40落后。3个破发点。我看到布拉德微笑着用拳猛击佩里,并大喊道:“加油,冲啊!”我想到了博格,最后一位连续赢得法网和温网冠军的人。而现在,这一荣誉对我来说似乎近在咫尺。
我想象着博格会再次给我打电话祝贺我。“安德烈?安德烈。是我,比约恩。我羡慕你。”
皮特把我从幻想中惊醒。无法接回的发球。无法接回的发球。一片模糊。Ace 球。保住这一局,皮特·桑普拉斯。
我震惊地盯着皮特。从来没有人——无论是尚健在的还是已去世的——像那样发过球。在网球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地接回那些球。
他直落三盘击败了我。整场比赛,他的表现堪称完美。在比赛的最后,他更是以两记引起惊叹声一片的 Ace 球彻底摧毁了我,这也终结了我在大满贯赛事中的13连胜纪录(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几乎是史无前例的)。但历史只会这样记载:这是皮特第六次在温网称王,也是他第12个大满贯冠军头衔,他已跻身于最伟大的男子网球选手之列——历史也确实应该如此记载。赛后不久,皮特对我说,在之前的6场比赛中我的球打得是如此有力和利落,他以前从未见过我如此。而这使他提升了他的竞技水平,也刺激他将二发时速提高了20英里/时。
在更衣室里,我需要接受尿检。我非常想快点儿撒完尿,然后跑回我租的房子里给施特芬妮打电话,但我不能,因为我有一个像鲸鱼那么大的膀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有排泄的冲动。终于,我的膀胱和我的心携手合作了。
我把网球包扔到前厅,然后像飞身去接一记网前小球那样猛扑向电话。我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施特芬妮的电话。直接转到语音信箱。我留了一个口信:“我是安德烈。比赛结束了,皮特击败了我。你输给林赛,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当你方便时请给我打电话。”
我坐下来,静静地等着。没有电话。又一天过去了,没有电话。
我把电话放在我面前,对它说:“快点儿响啊。”
我又拨通了她的电话,又留了一条口信。还是杳无音信。
我飞回了西海岸。一下飞机,我就迫不及待地查看我是否有信息。什么也没有。
我飞到纽约参加一项慈善活动。我每隔15分钟就查看一次我的语音信箱。什么也没有。
J.P.和我在纽约碰面。我们去市区逛了逛,去了 P.J.克拉克餐厅和 Campagnola餐厅。我们一走进去,那里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我看到了我的朋友博·迪特尔——一位从警察转行到电视业的名人。他和他的全体工作人员(俄罗斯人迈克、裁缝谢利、“西红柿”阿尔、“釜&锅”乔伊)坐在一张长桌上。
J.P.问“釜&锅”乔伊,他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
“我喜欢烹饪!”
随后,当乔伊的手机响起时,我们全都大笑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然后喊道:“锅子!”
博说他这周末将在汉普顿举办一次聚会,并坚持要我和 J.P.前去参加。“锅子会亲自下厨,”他说,“告诉他你们最喜欢的食物,无论你们喜欢吃什么,他都会为你们做的。”这使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吉尔家里度过的那些星期四的夜晚。
我对博说我一定会去。
聚集在博家里的那帮家伙,一半像是从《好家伙》(Goodfellas)里走出来的,而另一半则完全是《阿甘正传》的风格。我们坐在游泳池边,抽着雪茄,喝着龙舌兰酒。我时不时地把写有施特芬妮电话号码的纸从口袋里掏出来,然后仔细研究。我甚至怀疑她屏蔽了我的电话,于是我走进博的房子,用他的座机给她打了电话。直接转接语音信箱。
沮丧,不安,我喝了三四杯玛格丽特酒——对我来说太多了,然后我把钱包和手机放在了椅子上,穿着衣服就抱膝跳进了游泳池。大家也纷纷跳了下来。一个小时后,我再次查看我的语音信箱。有一条留言,不知何故我的电话铃没有响。
“嗨,”她说,“我对没能回你电话深感抱歉。我病得非常严重。温网之后,我的身体就垮掉了。我不得不退出旧金山的比赛,回到德国。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方便时请回我电话。”
她没有留下她的号码,当然,因为她已经把她的号码给我了。
我拍拍我的口袋。“我把她的电话号码放哪了?”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我记得它是写在一张餐巾纸上的,当我跳到泳池里时,它应该是在我的口袋里的。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口袋,然后慢慢地把那张餐巾纸抽出来——上面的数字已经花了。
我记得我曾经用博的一个座机给施特芬妮打过电话。我抓住他的胳膊对他说,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利用什么关系,无论是通过贿赂、恐吓还是杀人,他必须得弄到他家的电话记录,而且要包括今天所有打出去的电话的记录。而且他必须立刻就做。
“没问题。”博说。
他联系了他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认识一个家伙,这个家伙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有一个在电话公司工作的表兄。一个小时后,我们拿到了记录。从这所房子打出去的电话清单堪与匹兹堡的电话簿相媲美。博对他班子的成员喊道:“我可要开始注意你们这群混蛋啦!难怪我那可恨的电话费那么高。”
我看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它就在那里。我把它写在了6个不同的地方,包括我的手上。我给施特芬妮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铃声响到第三声时接起了电话。我把我是如何追查到她的电话号码的经过告诉了她,她听完后开心地笑了。
“我们不久后都要在洛杉矶附近参加比赛了。我们能在那里见面吗?也许?”
“在比赛之后,”她说,“好的。”
我飞到了洛杉矶,而且在比赛中表现得还不错。我再一次与皮特在决赛中狭路相逢。我以6:7、6:7输掉了比赛,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跑出球场时,我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
我冲了澡,刮了胡子,然后穿好衣服。我抓起网球包,朝门口走去,这时波姬出现了。
她听说我在这里,就决定过来观看我的比赛。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番。
“哇,”她说,“你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啊。有很重要的约会?”
“事实上,是的。”
“噢,和谁?”
我没有回答。
“吉尔,”她问,“他这是去和谁约会?”
“波姬,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问安德烈吧。”
她盯着我。我叹了一口气。
“我要和施特芬妮·格拉芙约会。”
“施特芬妮?”
“施特菲。”
我知道我们都想起了冰箱门上的那张照片。我说:“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波姬,她是一个非常在乎私人空间的人,她不喜欢被人关注。”
“我连鬼都不会告诉的。”
“谢谢你。”
“你看起来真不错。”
“真的吗?”
“嗯哼。”
“谢谢。”
我举起网球包。她送我进了选手们停车的体育场地下通道。
“嗨,百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这辆凯迪拉克闪闪发光的白色发动机罩。车的折篷已经放了下来,我把我的包扔在了后座上。
“好好玩。”波姬说,并吻了我的脸颊。
我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波姬,然后慢慢地驶离了这里。我又一次开着“百合”离开了她。但我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们再也不会说话了。
在去施特芬妮比赛之地圣迭戈的路上,我给 J.P.打了电话。他鼓励了我一番。“不要表现得过了头,”他说,“不要试图表现完美,做你自己。”
我想如果是在球场上,我一定知道该如何遵循他的建议,但是在约会时,我完全无所适从。
“安德烈,”他说,“一些人是温度计,一些人是恒温器。你是恒温器,你不用显示房间的温度,你会改变它的。所以你要自信,做你自己,挥洒自如,向她显示你真实的自我。”
“我想我能做到。我应该把车的敞篷放下来还是合上呢?”
“合上吧,女孩们总是很在意她们的头发。”
“我们都在意头发的呀,但敞篷放下来难道不是显得更酷呢?”
“她的头发,安德烈,她的头发。”
我还是把敞篷放了下来。较之体贴殷勤,我更愿表现得酷一点。
施特芬妮在一个大的度假村租了一套独栋公寓。我找到了那个度假村,却没有找到那套公寓,于是我给她打电话问路。
“你开的是什么车?”
“一辆有嘉年华游轮那么大的凯迪拉克。”
“啊,嗯,我看见你了。”
我举目四望。她正站在一座高高的、长满草的小山上,朝我挥着手。
她喊道:“在那儿等着。”
她冲下山,仿佛要直接跳到我车里。
“等等,”我说,“我有一些东西要给你。我能上去一分钟吗?”
“噢,呃。”
“就一分钟。”
她非常不情愿地走回了山上。我把车停在了她公寓的前门外。
我把礼物送给了她——我在洛杉矶买的一盒花式蜡烛,她似乎还蛮喜欢的。
“好的,”她说,“出发?”
“我想我们是否能先喝一杯。”
“喝一杯?喝什么呢?”
“我不知道。红酒?”
她说她从来都不喝酒。
“我们可以叫这里的客房服务把酒送过来。”
她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份酒水单叫我点。
当送餐服务生敲门时,她叫我先在厨房里等着。她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我在一起,她对我们的约会感到不舒服,有一种罪恶感。如果被服务生看到了,她能想象到他回去后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同事。她有男朋友的,她提醒我。
“但我们只是……”
“没有时间解释了。”她说着把我推到了厨房里。
我能听到那个对施特芬妮显然有些喜爱的服务生的声音,他也同样紧张,但和我的原因显然不同。她催他快点儿,他却笨手笨脚,不可避免地失手将瓶子掉在了地上——一瓶1989年的龙船庄红酒。
当那个家伙离开后,我帮施特芬妮打扫了那些玻璃碎片。
我说:“我认为我们开局开得不错,你觉得呢?”
我在海湾上的一家饭店订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这里可以俯瞰大海。我们俩都点了鸡肉、蔬菜配土豆泥。施特芬妮吃得比我快,并且一滴酒也没沾。我意识到她不是个对饮食非常感兴趣的人,不是一顿饭必须有三道菜、细细品咖啡的那种女孩。她还有些坐立不安,因为有个她认识的人正坐在我们身后。
当我跟她说到我正在筹备中的特许学校时,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也有自己的基金会,她的基金会主要是给南非和科索沃等地因战争和暴力而受到精神创伤的孩子进行心理辅导。
我们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布拉德。我对她谈起他出色的训练方式,以及他奇特的与人相处之道。当提到他为我们今晚的最终相聚所作出的努力时,我们都会心一笑。我并没有向她提及他的预言。我没有问她有关她男朋友的事情。我问她在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她说她喜欢大海。
“明天你想去海滩吗?”
“我还以为你要去加拿大呢。”
“我可以乘坐明晚的夜间航班。”
她思忖着。
“好吧。”
吃完晚餐后,我把她送回度假村。在同我行了贴面礼后(我觉得这一礼节已经开始具有空手道中自我防卫的意味),她跑了进去。
开车离开后,我给布拉德打了电话。他已经在加拿大了,那里要比现在晚几个小时。我吵醒了他,但当我告诉他约会进展顺利时,他试图提起精神。
“加油,”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一边打着哈欠,“冲!”
施特芬妮在沙滩上铺了一条浴巾,然后脱下了牛仔裤。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连衣泳装。她走到水里,海水刚刚齐至她的膝盖。她站在那里,一只手放在臀部,用另一只手遮住阳光,看着远方的天际线。
她问道:“你下水吗?”
“我不知道。”
我穿着白色网球短裤。我之前没想到要带泳装,因为我是在沙漠里长大的,并不擅长水中的活动。但如果她需要的话,我立刻就会游到中国去。我穿着网球裤就走到了施特芬妮驻足的地方。她对我的“泳衣”嘲笑了一番,并对我没穿内裤这件事假装感到很震惊。我告诉她我的这个习惯是在法网时形成的,并一直保留至今。
我们第一次谈到网球。但我告诉她我痛恨网球时,她转身面向我,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当然了,谁又不是呢?”
我谈到了吉尔,并询问了她的训练情况。她提起她过去常常和德国奥林匹克田径队一起训练。
“你最好的田径项目?”
“800米。”
“哇,那项运动可真是对勇气的考验。你能跑多快?”
她羞涩地笑了笑。
“你不想告诉我?”
她没有回答。
“快说啊,你的速度有多快?”
她指了指沙滩远处的一个红气球。
“看到那里的那个红点了吗?”
“嗯。”
“跑到那儿的话,你绝对跑不过我。”
“真的吗?”
“真的。”
她微笑着就冲了出去,我飞快地追着她。我似乎一生都在追逐着她。我确实正在追求她。一开始,我仅能与她保持速度一致,但快到终点线时,我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先行到达了红色气球处——领先我两个身长。她转过身,她那爽朗的笑声不断飘入我的耳中,犹如迎风飞舞的饰带一般。
我从没有输得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