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牺牲

杨嘉雨蹙眉,虽然她不喜欢王氏二娘,但是私下里她觉得大伯母的侄女还是挺好的,不仅面相和善,长得喜俏,而且也不会因为她是庶出就看不起她。

但是比起这些,她还是更不愿嫁给那个克妻的鳏夫。郑家五娘出身尊贵,不嫁二哥,定然还有其他可以选择的王孙公子。可她不一样,她只有这一种选择。母亲想让她去死,她也活不成啊!

“可是,我们也总不能这样拖着啊?三婶母早已为三哥相中了范阳卢氏的女儿,就算二哥不成亲,三婶也不会轻易同意的。”杨嘉雨思量了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那你觉得二表兄和三表兄哪个好相处一些?”

洛宁说了这么多,旋即又抿了一杯热茶。

“洛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庶出的女儿……”杨嘉雨垂下眼眸,嘟起唇瓣揪着身上的鹅黄衣襟,“二哥是大伯母的嫡子,三哥是三婶母的嫡子,他们被各自的父母碰在手心里长大,祖母更是将他们二人当成心头肉,我哪能轻易和他们说得上话儿……”

“而且,三婶母和母亲不和,平日里三婶母便不让二房的人往三房那边去。母亲也是一样。”

“唔!是不是,我又没有希望了?”旋即,杨嘉雨又红了眼眶。

“六妹妹,你就先按照我原先说的那个办法吧。目前我们更熟悉二表兄一些,便从二表兄下手。”洛宁又喝了一杯水,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口干舌燥,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和宋海珠一起吃饭菜太咸了的原因。

“那洛姐姐,我该怎么做?”杨嘉雨擦去泪珠,凑近前问洛宁。

洛宁轻笑着,抬手附于她的耳畔,轻轻言语。

杨嘉雨听得手心冒汗,不可思议地看向洛宁。

“洛姐姐,你真的要为了我牺牲如此吗?”

“我来杨府这些时日,六妹妹待我如何,我心中明了。六妹妹不必多言了。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有利,也是我们反抗姑母的一种手段。如若不然,今日的你便是明日的我……”

“洛姐姐……”杨嘉雨声音哽咽,又抱着洛宁哭了起来。

日影西斜,自杨嘉雨走后洛宁竟然一觉睡到了申时。上午随着宋海珠一顿狂奔本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接着又与杨晟真斗智斗勇,还有替杨嘉雨出谋划策,累得她是一刻也不想起身。

“姑娘,快起床,该用膳了。”

云芝的身音从外间传来,洛宁睁开惺忪的眼眸,神情恍惚地望向对面。

“还有,姑娘得快些起来了,等吃过晚饭,太太让你去栖香院一趟。”

如果说刚刚洛宁还恍恍惚惚,那么听到姑母让她过去,陡然间一个激灵,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刚说出这几个字,洛宁皱眉摸向脖颈,方才怎么听见自己的身音如此沙哑无力。

“咳咳……咳……咳咳咳……”现在喉咙连吞咽一下都疼得难受,洛宁穿好衣服走向外间,神色悻悻。

“云……云芝!”看着正在摆盘的婢女,洛宁又咳嗽了数声。

虽然她不喜欢云芝,可眼下能用的也只有云芝!姑母拿了她那么多少的钱财,却连给自己多拨一些侍女都不肯。

“嗓子这是怎么了?哎呀,等会若是姑娘不能去的话,太太肯定会发怒的,不行,姑娘先吃饭,吃完饭赶紧去,等回来了我再去请穆大夫。”

“姑娘也别担心,看样子不过是天凉气爽,姑娘一时受不了这里的气候才是。前些日子厨房的桂姨就是打江南那一片来的,水土不服,嗓子哑的根本说了不了话。”

洛宁咳得眼眸含泪,抬眸不解地看向云芝。若是可以,她现在简直就想将这桌子掀了,将那硬邦邦的米饭全部敷到云芝脸上去。

喉中吞咽难受,如何吃得下桌上的米饭和油腻的饭菜,洛宁蹙眉不语。直接穿了一件粉色千花纹披风,打着灯笼独自走向前去。

栖香院内灯火通明,尽管院中的桂花早已落幕,微冷的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冷香。

还未到正房内,便听的里面一阵欢声笑语。似乎还有男子清朗的嗓音。

云芝随后赶到,瞪着洛宁的身影暗自瞥唇,随后越过她直接向里去了。

“文哥儿真乖,这只木尺是送给娘的吗?”

韩氏将那平整有度的木尺拿在手里,抚摸着尺身笑得合不拢嘴。

“娘之前和我说过,要是做衣裳的时候有把尺子就好了。快到重阳了,我也不知道娘你喜欢什么,就刻了这个。”

“文哥儿真是贴心。主要是每次娘见到文哥儿穿着我亲手做的衣裳,娘这心里就安心,也开心得不行。那些府里的婆子,仗着你大伯母的包庇,一个比一个懒,干事儿也不细致,哪能叫文哥儿穿她们那些粗婆子做的衣裳。”

洛宁没待云芝通报,便随着她一起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一对母子温情融融有说有笑,坐在韩氏对面的少年穿着一身银灰色圆领袍,正拿着那把尺子来回得抚摸。只是,唯一奇怪的是正和韩氏说着话,可他的眼睛正看向对面的柜子,毫无神韵。

“太太,表姑娘在门——”

“姑母……咳——”

韩氏没料到洛宁这么早就会来,突然被人打断与文哥儿的快乐时光,她暗自瞥了眼杨文真,旋即沉下脸色。

“母亲?刚刚的是表姐吗?”

少年手里拿着木尺,长眉轻扬,说话间更是露出一对可爱的兔牙,笑着寻声看向洛宁那处。

“是她,母亲还有话与你表姐说,文哥儿先回去好吗?”韩氏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更是洛宁从没听过的温和慈爱。

“哈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得吗?”杨文真起身打趣道。

“对了,之前听说有母亲那边有一位表姐要来,我还刻了个紫檀雕花笔筒,还没送给表姐呢。”杨文真起身后又坐下,吩咐身边的人去取那笔筒。

韩氏的面色越发凝重,她的视线又从桌子上的木尺逡巡到洛宁的身上。

“表弟……真是太客气了……”洛宁发觉姑母的脸色,尽力扯着嗓子,“其实明天再给也一样,还要劳烦表弟的人再跑一趟。”

“不碍事!”杨文真眉眼含笑轻快道。

“那洛宁多谢表弟了!”

“好了,文哥儿,今日不早了,你还没用膳呢,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炖得软乎乎地乳鸽参汤,刚好玩累了回去歇会儿。”韩氏将白色的狐毛大氅披到他身上,又吩咐了杨文真身边的仆妇丫鬟,好劝歹劝才将人劝回去。

待儿子走后,韩氏的脸旋即冷了下来,坐在上首喝着茶。

洛宁不忍暗暗抬眸,她真不知道姑母今日又抽了哪门子的风,夜里了还叫她过来。

“我听说今日六娘那丫头去找你了?”韩氏瞅着她,神色冰冷,面色微沉。

“我知道你有几分手段,不过今日我还是得告诉你,别在这件事让给我耍什么花招。乖乖去抱紧杨晟真,否则你的后果,还不比六丫头。”

“姑母,我没有。今日六妹妹只是心情难受,我安慰了她几句而已。”洛宁压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更加委屈动人。旋即,泪珠子便迅速滑落。

“哼,我好不容易才说动黄大人那边的关系,他与名动天下的神医无量子交情匪浅,更是给无量子的绝世名作《良医论》作过序。正巧他两年前丧了夫人,旁人论他背负了克妻的罪名,我却不然,且杨府本就赏识他。我这么做,虽说有那么一两分是为了文哥儿考虑,可是这件事对六丫头也是莫大的喜事。”

“六丫头原是一个通房丫鬟上位所生的庶女,能嫁给四品京官的才子,也算是她的福气!”

“姑母说得是。”洛宁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咬唇默默回应。

“还有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你既然生了这幅模样,就得好好用。现在王氏的那两个妖精可都在府里呢,你若是不上心,到时候有你哭得时候,还同情六娘?日后或许你连她的脚都够不到!”

“是。”

出了栖香院,洛宁眼眶湿润,唇角下扬。她就不该来这京城,或者她就不该活着,跟在父亲还有知韫哥哥一块去了,就解脱了!

姑母明面说是为了杨嘉雨好,其实还是为了她的儿子。将庶女卖了救亲儿子,将侄女卖了为亲儿子铺路,还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她们好!真是天底下莫大的笑话!

她没有办法了,便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云芝还未跟来,估计又在把关于她的事无巨细的东西都告诉姑母了。

洛宁垂头丧气,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寒凉的夜色冻得她抱着手臂哆嗦着。

还没走多久,刚要经过西跨院,迎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撞的满怀,一个趔趄,撞得她向旁侧栽去。

“啊——”

“别叫,是我!”

旋即那人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揽着洛宁的腰肢将她扶起。

“穆……穆大夫?”

洛宁被吓得身子发软,睁着水汪汪的眸子看向面前神情肃穆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又想起了小鸟的这个梗。

“宝娟~”

“宝娟~”

“我的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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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俏,是我们那边的方言,就是看起来眉开眼笑,性格开朗非常讨喜的。就是平时用于形容年轻女性或者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