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回眸,发现月白色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靠近,他神色自若,似乎方才这里讨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二表兄,这厮空口白牙污蔑于你,难道我还不能打他了吗?”而后宋海珠又气势汹汹面带质问看向自己的兄长。
“你还说我,凭你和二表兄关系这般好,换作你见到了这情况,下手也不会比我差,我才听不得有人污蔑外祖家。”
宋珏蹙眉,并没有理会妹妹,反而向手下交代送这二位公子去了医馆。
临走时那身着青色襕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杨晟真一眼,视线随即滑向静候在一旁的洛宁身上。
“你!宋珏,你看他这眼神,你竟然还送他去医馆,这种人还管他作甚!”
听着宋海珠愤愤不平的言语,宋珏神色一凛,抬眸冷觑,“海珠,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听着他直接肯定地给自己判了错,甚至连问都不问,宋海珠睁大眼眸,怒视着宋珏,“他污蔑人,我打他有错吗?宋珏你凭何这样就断定我是错的。我不服气!”
“郡主今日的事迹很快便会散播京城,到时御史台弹劾你我两家的奏折只多不少。”
杨晟真站在一旁,看向对面的兄妹二人,莞尔,他又道,“我不救老师是实,旁人若骂,听听便罢了。”
看他说得这般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宋海珠在一旁听得简直心惊肉跳,原来方才那些人不是污蔑,二表兄确实是那样做的。不过那人方才不仅仅骂了他,还骂了她和洛宁。
“那又如何,若是皇帝伯伯问起这件事,我如实说便罢了,毕竟他还污蔑我和洛宁与二表兄有苟且!这样的话,不打死他都算好的了!”
一时间,宋珏听见妹妹说这话,不由得转身向后望去,只见藕荷色襦裙的女子安安静静地站在杨晟真身后,默默看着他们这边儿。
“算了,别闹了,跟我回家,先想想如何应对这件事,我总是有股不详的预感。”
“我不!”宋海珠特意绕过杨晟真走到洛宁身旁,同时暗暗白了杨晟真一眼,而后没好气冲宋珏道,“今日是我和洛宁妹妹第一次出来玩乐,我们正想去棠春阁听戏看猴呢,可不能被这些晦气的东西打断了!”
“你还好意思说,今日天香楼的生意原本做的好好的,都被你毁了,你心里竟然还没点数!看来我近日真是对你管教少了,才养得你这般无法无天!”
宋珏面色阴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宋海珠,视线如锁链般恨不得当成将她锁住扔回家里。
“呵!那你为何不怪二表兄!若论因果,此事皆因他而起!你这般混淆因果却还将过错都添加我身上,这根本就不公平!”
宋珏没有说话,他瞅见楼上的客人徘徊在楼梯上都向这处张扬,旋即派近卫林风将宋海珠绑了。
宋海珠见宋珏又来这一套,情急中突然抱住身旁的洛宁,同时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林风,得意地瞅着宋珏,这个兄长,她向来不喜欢!便是因为如此。
洛宁猛地被人抱住,瞬时僵住,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旋即与紧压眼帘的宋珏对视。
“将两人一起绑了。”
宋珏实在没有耐心再同宋海珠瞎闹,他侧过脸,抬手向后轻掸,冷峻的面容更加无情。
“你——”宋海珠怒气冲冲地瞪着宋珏,旋即放开了洛宁,没好气道,“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像你这样不知怜香惜玉还整天摆着臭脸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有姑娘喜欢你,哼!”
洛宁听着她如此诅咒自己的兄长,一时哭笑不得。不料方才心底的微嘲被湖绿色锦袍的男子敏锐地视线捕捉到,袖中的指节轻拢,他眼底腾起一丝怒火来,而后滋生出更为复杂的情愫。
“洛宁,我走了,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哈,我在梁王府等你。”宋海珠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洛宁被她说得一愣,思量着自己之前到底答应过宋海珠什么事。
直到宋海珠和宋珏的人走远了,洛宁还未回过神来。
“还不走?”温和的声音如同落在屋檐上的雨珠般清朗舒润,洛宁乍然回神,看着身前的杨晟真,急忙道,“啊……走,对,我该走了!”
刚往前没走几步,洛宁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宋海珠一起来的,她先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回去。
看着月白色身影越来越远,洛宁眸光微亮,紧紧跟上,“二表兄,等等,我……”
杨晟真顿住步伐,看向身边面色微红的女子,“何事?”
洛宁垂下眼帘,红唇轻抿旋即又松开,而后抬起水润润的杏眸似乎在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二表兄,我和海珠姐姐一起来的,现在她走了,我对京城的路不熟悉,不知……不知该怎么回去……”
“不知二表兄现在是否要回府,若是不然,烦请二表兄派人回去帮洛宁传个话,告知姑母,我在这里等她……”
旋即,洛宁又垂下眼眸,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吧。”
只是浅浅落下两个字,杨晟真便自行离去。洛宁在身后紧紧跟着他,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上了马车,洛宁不得不感慨杨晟真这人是多么寡淡无味儿。宋海珠的马车内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车厢内里贴着蜜合色缠枝莲文绸缎,坐位上摆放两只金线绸缎软枕,当中的小案上尽数干果蜜饯,随着马车的转动,车顶的四方檐角上铃铛叮叮当当。
杨晟真一坐上马车,便于正中垂眸看书,也不言语。他好歹也是杨府的嫡长孙,怎么出行的马车如此简陋无趣,车厢内除了书,便只剩一套茶具。
洛宁坐在一侧,正思量着如何开启话题,毕竟是好不容易合乎情理地与他单独相处。
她垂下眼帘,酝酿着情绪。良久,抬起泪汪汪地眸子看向他。
“二……二表兄,那日可是洛宁打扰到了你?”
杨晟真听罢视线凝滞,旋即停下翻着书册的动作,微微侧过脸抬眸看她,“那日是哪日?”
“就是……就是前几日洛宁有事找二表兄,砚池却说二表兄不见任何人。可是……今天听见天香楼的人说顾家小姐那日去找了二表兄……”
“洛宁可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若是有哪里惹得二表兄不开心,洛宁这就改……”
杨晟真见她小脸微红,气息微乱,硬是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良久,他终于是合上了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莫要多想,那日我确实说了晌午不见任何人。顾家小姐是之前来的。因而砚池会如此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没有错,莫要自责。”
纯属胡诌,一派胡言!纵然心中心中介意,洛宁也只能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
经历了湖州那些阴险狡诈族老和表里不一姑母,她若还是一无所知轻易信人的单纯少女那才是真的傻!
洛宁状若松了一口气,旋即两行清润的泪珠迅速滑落,她也不去擦。反而睁着微红水润的眸子对上杨晟真的视线。
“二表兄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之前姑母说我看不懂账册,就替我保管着先父留下的产业。看着姑母每日里照顾七表弟,我也不忍心让她如此辛劳,就想着自己也学一学,练练字。只是最初不知道该练何种字,就想过去请教二表兄。”
“练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宜佳。褚体用笔刚柔相济,外形端庄古朴,若是用心研磨,假以时日,应当会有一番改变。”
凉风从车窗送来,洛宁脸上悬挂的泪珠愈发冰冷,她拿出帕子将其轻轻拭去。
“此处没有外人,表妹不必拘谨。”
杨晟真蹙眉,在她拭泪时默默打量着她。随即袖中的手慢慢捻过佛珠,他暗自冷笑,不明白那晚在湖边,他都已经如此提醒她了,为何她还是一层不变,还是这般信任韩氏。甚是连家业都交给韩氏。这无异于是肉包子打狗!
洛宁的眼睛还是有些干涩,方才她在心里想着知韫哥哥,莫名委屈,泪珠就带出来了,可是现实确是不得不面对眼前这冷冰冰的人,方才风一吹,眼睛干涩,眼眶里的泪更是少得可怜。怕他看出端倪,她急忙拿起帕子轻轻擦拭。
不过,她更想知道他与顾念盈究竟是什么关系,能让一向冷静自若的二表兄失了平日里的温和平静,在顾念盈来了后竟然拒不见客。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是外人说的那种关系。
“二表兄,顾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出这句话时,洛宁又担心有些突兀,旋即解释道,“洛宁只是好奇,能让二表兄因此拒不见客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一番风华。”
“只是同窗师妹罢了。”
原来是师妹啊!洛宁心里生起一丝得意,果然如天香楼里的人说的,那日顾家小姐是去寻他帮忙,而后被拒。
“这样说,今日香楼里的那些落魄的酸腐书生,海珠姐姐真是没有白打!明明顾家小姐和二表兄清清白白,结果被天香楼的那些人编排成那样!”
洛宁越说越有劲儿,鼓起腮帮,眼圈微红,眼底的怒气显而易见。
“我就知道,二表兄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那种事!”
杨晟真垂眸浅笑,见她说得滔滔不绝,顺手给她倒了杯茶,旋即状若无意地看向她,漆黑的眸子如同无波的古井。
“表妹如何觉得我是正人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表兄(微笑黄豆jpg.):请开始你的表演!
洛宁:芜湖!旋转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