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边儿走!”
清冷的月光穿过疏密的梧桐叶倾洒而下,映照出黑夜中的两抹浅色身影。
藕荷色挑线裙的女子抬手扶额,半边身子几乎要倾倒与身旁的女子身上。
月色苍苍,耳畔的碎发随风飘扬,她冻得打了个哆嗦,可尽管如此,她额前还是浸出了一层细汗。半眯的眸子轻抬,洛宁尝试自己站直身子。
“我……记得是往那边走的啊!”
她眯着眼眸,抬起纤细的玉指沿着桐树后边指去。清瘦的身子还没站稳,只觉得一阵眩晕,摇摇欲坠,又向旁侧倒去。
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云芝心头猛跳,强行扶着身旁的女子往右侧拐道处走去。
“姑娘怕是桂花酿喝得多了,且又是头一回跟着二太太来净禅寺上香,认不得路也是有得的。姑娘只放心跟着奴婢就是了。”
“嗯……”
洛宁觉得头重脚轻,愈发困顿。今日怎么会突然贪杯了呢?想来是姑母亲自酿的甜酒,别的妹妹都不怎么喝,她不忍心辜负姑母的一番好意,索性在姑母笑眯眯地注视下喝了两大杯。
向右侧走了百来步,云芝四处张望,确认无人,才轻轻推开房门搀扶着韩洛宁进去。
“姑娘,厢房到了。”不一会儿,她服侍洛宁脱了外衫,鞋袜,又盖上被子。月光洒落在女子的芙蓉面上,漆黑的眼睫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白皙的皮肤上,眼尾的红晕更是醉人心魂。
云芝摸索着点燃香炉里的安神香,视线却一直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姑娘,您在这好好休息,奴婢去前面寻些解酒汤。”
“唔。”
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云芝见洛宁确实快睡着了,这才敢明目张胆地瞥了她几眼。
关上房门,云芝想起方才梧桐树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二哥,今日泓远法师如何说的?”
“法师早不问俗世,我与法师不过手谈几局而已。”
“可是泓远法师也曾拜相入阁,他与老师同为泓川先生的学生,按理来说都属新政一派。如今老师有难,他怎会置若罔闻!”
“这不是你该问的,三婶此时应已回来了,想必她是不愿听你说起这些。”
“二哥,母亲她……”
“禹真,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府。”
杨禹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遂转身离去。
直到三弟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杨晟真才绕过梧桐树,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
夜色深沉,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杨晟真不禁敛眉。
下午时与砚池说了,禅房不比府内,一切从简便好。想必他又未听……
月影西移,烛花荜啵一声爆响,几缕桂香探窗而过,案前的男子仿若未闻,依旧俯身执笔写着什么。
“嗯……”
微凉的夜风透过窗棂缝隙略过,跳动的灯火在这一瞬乍然灭掉。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昏暗之中。
执笔的手顿了顿,一滴浓墨顺着尖锐的毫尾悄然滑落。杨晟真呼吸微沉,脑海中乍然浮现出那日在左顺门前血肉模糊的景象,百官死的死,伤得伤,大理石台阶上的砖都浸出了血……他一把将宣纸从镇尺中抽出,而后揉做一团,胡乱扔去。
“唔……嗯。”
正当杨晟真头痛欲裂之时,房内不知何时传来了细微的嗯哼。旋即他警觉起来,剑眉压低,目光凛然。
不动声色的顺着声源处寻去,待愈来愈近,那声音似乎也更加婉转娇怜。
“唔!”
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陡然抓住那截细软的脖颈,杨晟真这时也猜出是何物来。他眼底骤然聚起厌恶,手下更是不留情面的用力。
不知死活,敢在净禅寺爬床。
“救……救命!”
昏迷中的洛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掐醒,还没来得及呼吸,便只觉得漆黑的环境里一片窒息。她抓住禁锢脖颈的手,胡乱踢腾,试图在这里寻得一线生机。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暴虐,掌下力道陡然加重,洛宁呜呼求救,挣扎的动作越发的小。
然而,下一刻苍白的手指又猛然甩开纤细的脖颈。向后退却几步,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他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只虫,一只鸟,掐死了就掐死了。
待点燃了禅房内的所有烛火,他才迅速走到床榻前,方才的女子已被他活活掐晕过去了。
杨晟真垂眸,而后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险些又失控了。
白皙的面庞因为窒息仍泛着一层余晕。纤细的脖颈上嫣红的指痕十分明显。
杨晟真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他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方才眼底的戾气几乎消失不见。
胸腔越来越闷,他侧眸扫过桌案前的缠枝莲花纹瓷炉,持着一壶凉茶,将那香炉尽数浇灭。
方才若不是他突然想起此处是佛门重地,强行压制住了心底的杀念,不然那女子的脖颈早就断了。
他转过身去,看着那女子的脸庞,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这女子,他认得,是二婶的侄女。
那日出府时匆匆一瞥,只听说是府中的表姑娘,便也未曾过多在意。
打开窗子,浇灭香炉,他似乎又嗅到一阵浓郁的酒香。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于鼻,杨晟真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渐渐移开。
翌日,净禅寺的清晨是在一阵鸟鸣声中开始的,杨府众人为了赶路皆要起早,而杨二太太起的尤甚早。
“二公子?”砚池往后虚虚瞥了一眼二太太,又转身敲了敲门,“二公子,您起了吗?”
良久不见里面的人应声,砚池额前都已渗出了汗来了。
杨二太太韩氏迈着步子向前,不由分说的推开砚池,破门而入。
“二婶!”月白色帷幔中探出一截素白里衣,韩氏伸着脖子向继续往里看,然而却什么也不见。帷幔也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小缝来。
“二婶在找什么?”
淡然的声音说着床幔穿过来,杨晟真抬手掀起身前的床幔,神情懒散,目光静默。
韩氏端着漆盘愣在哪里。这会儿就算不伸脖子,她也看清了,床幔里只有杨晟真独自依靠着引枕睡在那里。哪有什么女子,连锦被周测都是平平坦坦的,人都藏不下。
“二婶?”
“哦!晟哥儿啊,瞧我这记性儿,还将你当文哥儿照看呢。文哥眼睛不好……哎。禅寺里的事,一向都是你三婶管儿,今日她头风发作,老太太便让我接管了。”
“我瞧着你还未醒,便想着先把早斋给你端进来。也好等你洗漱后用,今日时间匆忙……”
韩氏一脸陪笑,赶忙将漆盘放下。
“二婶有心了。”杨晟真坐直身子朝韩氏行礼。
韩氏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来,只好迅速转身离去。
“砚池。”杨晟真转了转手腕的上珠串,温润的面庞染上一层冷峻。
“办事不利,已经是第二回了,罚俸三月,自去领二十板子。”
砚池垂着头,低声应是。
昨夜待他回来时,公子这里已经乱作一团。今日又被二太太不顾礼制擅闯,公子动怒也是应该的。
用过早膳,杨府的家眷早已安排妥当。杨晟真为首的其余杨氏子弟在前方带路,女眷的马车则被安排在了后方。
“咦,洛姐姐,你脖子上带的巾子是何物?这是江南的时兴物什吗?”
六姑娘杨嘉雨扯着丝巾的一角,蹙疑惑地问道。
山路难行,马车摇摇晃晃,洛宁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蹙眉。旋即护住巾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巾子就被她扯下来。
“……嗯,湖州那边最时兴这样的戴法。”
洛宁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从她手里顺过自己的丝巾。不想用力一大,扯动了脖颈的伤口,疼得她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洛姐姐?”
“没事,我昨夜未休息好,落枕了。”
“回去让小丫头捏捏肩会好些的。”正说着,杨嘉雨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跟着母亲出来了,今日又要回去。在家里看到杨嘉雪和杨嘉萱我就心里不舒坦。明明是大伯母掌家。可回回发的衣裳料子都到不了我这里,属于我的份例的每次都先经过她俩再挑一遍才给我。母亲也不管……”
“杨嘉萱也就罢了,她是三婶的亲女儿,可是杨嘉雪凭什么!她姨娘还是扬州瘦马呢!”
洛宁没有接话,杨嘉雨是姑母那房的庶女,而她口中的杨嘉雪和杨嘉萱都是三房的女儿。纵然杨嘉雪再不济,但三房的庶女始终能压着二房的,因为二房是庶出,三房是嫡出。
“不行,前不久听祖母说有一批是从蜀中运来的上等的料子,我要去祖母那里撒撒娇,求求祖母,兴许祖母一高兴就让我先挑。宁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挑了好料子,让给你几匹做衣裳,怎么样?”
“多谢六妹妹还想着我,只是我来这儿,姑母就给我准备了好些,暂且不缺衣裳。六妹妹姝容丽质,自然该配些好料子。”
洛宁温婉笑道。
略微一哄,杨嘉雨登时心花怒放,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有的没的。
不过洛宁却并不如她一般欢愉。杨六娘再怎么样,好歹也是杨家的女儿,去杨老太太那里撒撒娇,自然能得到不少好处。她一个客居的表姑娘去像什么样子,这不就变成了阿谀奉承吗?
再说,凭韩家的财力,根本也不缺上好的料子。
洛宁摩挲着藕荷色襦裙上的红丝绦,垂着眼眸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自一个月前父亲去世后,姑母回来帮她制住了那些想要吃绝户的族亲,又接她来了京城。
本以为姑母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能真心对待她的人,可是昨夜姑母却将她灌醉,推到了陌生男人的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撒泼打滚卖萌抱紧读者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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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作者泪流满面,迈着小短腿用力奔跑。
“读者!读者!!我不能没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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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里无白天黑夜,百年来甚至连花都不曾绽放一朵,简今安身为其中一员,穿越时空只为顾知亦而来。
她与系统绑定,只要能在一个个副本中攒够积分,就能真正留在他的身边。
可顾知亦实在太弱了,弱到全京城都知道他是个病秧子。
简今安甚至怀疑,她只要稍稍用力,这朵娇花就能被吓的凋零。
某日,不小心听到她心里话的顾知亦走进简今安房中,他慢条斯理的饮茶,缓缓的看向她,“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我是朵娇花?”
——那么,请怜惜我这朵娇花。
顾知亦身为皇帝太傅,表面霁月清风,温文尔雅,背地里却玩弄权术,搅弄朝堂风云。
他冷血,残酷,高高在上。
他曾为了青云直上,利用过一个眼里心里都满是自己的姑娘。
只是当有一天,这姑娘得知真相,并消失在他的世界中时,顾知亦后悔了。
原来世间万千,再难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