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帆竞发 奥斯本的便携式计算机

所有的个人计算机公司都是由计算机业余爱好者负责经营管理的,他们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取得的短暂成功是出色的管理和远见卓识的结果。

——个人计算机开拓者亚当·奥斯本

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离开阿尔伯克基,回到他们的故乡华盛顿州的贝尔维尤后的这几年里,已经建立起一家非常成功的软件企业,专门开发用于个人计算机的编程语言。他们原先为MITS公司的Altair计算机开发的BASIC语言仍然是最流行的产品,并且成了只有少数标准的软件产业中的一个标准。此外,盖茨和艾伦又将一些别的编程语言,比如面向大型计算机的FORTRAN和COBOL用到个人计算机上。

当时盖茨24岁,艾伦27岁,他们对自己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高兴。微软公司的年销售额上升为800万美元,公司聘用了32名员工,其中大多数是编程员。一切都十分顺利,但是1980年7月,他们参加了一个项目的开发,从而使他们的公司以及整个个人计算机产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80年,几十家个人计算机软硬件公司经营的业务基本上都是相当成功的,虽然并不是震惊世界的那种成功。而苹果计算机公司所取得的成功却告诉世界,个人计算机是个值得重视的产业。一度曾在车库中从事经营活动的小公司逐步发展成为一家大型企业,苹果公司年销售额的大幅度增长,以及为苹果Ⅱ计算机编写软件和制造辅助硬件的小公司的不断发展,这一切使得怀疑论者认识到个人计算机绝不是另一种呼拉圈(指骗人的东西)。

最大的怀疑论者是一些从事小型计算机和大型计算机生产的大公司。20世纪70年代初,有些公司,比如数字设备公司和惠普公司,一直对员工提出的制造个人计算机的建议置之不理。

这些公司之所以在转向个人计算机开发的过程中行动迟缓,原因是多方面的。在苹果公司取得成功之前,这些公司仍然怀疑个人计算机究竟有没有市场。此外,对于IBM之外的一些公司来说,已有的个人计算机市场已经呈现出相当大的风险。如果推出不成熟的产品,那么风险就会更大。一旦推出经不住测试的产品,新兴公司不会有多大的损失,但是老牌企业必将名誉扫地。对于老牌企业来说,开发个人计算机所需的费用也比较高。负责评估个人计算机可行性的工程师的薪金将比MITS公司和处理器技术公司在研究和发展上支出的经费还要多。公司还需要制造样机并进行市场调研,这些都要投入更多的经费。最后,销售人员的问题也是很难处理的。懂得计算机内部运行情况的工程师每次只销售一台大型计算机。要想做成一笔生意往往要多次拜访客户,要在电话上费很多口舌,还要耗费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的许多时间。在这种销售体制中,公司销售一台大型计算机所需的成本往往超过一台个人计算机的全部费用。这种销售办法对于个人计算机来说显然不适合,但是生产计算机的大公司都不急于探索新的销售方法,也许是不想让它宝贵的销售力量去寻求一种虚假的市场。

但是苹果公司的实践证明,确实非常现实地存在着一个“适度的”个人计算机市场。不需要多么有远见,你就能看到这个市场,如果一家公司拥有设计得非常出色的计算机,对市场有着一定的了解,并且拥有产品促销所需的资金,它就能够通过销售个人计算机而做到有利可图。

亚当·奥斯本对这一情况看得一清二楚。1980年,曾经在霍姆布鲁计算机俱乐部会议上销售自己的著作,从而开始了他在计算机事业生涯的奥斯本,开始酝酿一个计划。

作为计算机业界最值得一提的人物之一,奥斯本的口才与他的笔杆子一样犀利。他那威严而与众不同的声音,地道的英国口音,似乎随时都能找到最贴切的词汇。他的讲话腔调,使得听他讲话的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是铁板钉钉不能怀疑。通过他的著作(最初是撰写关于微处理器的专著,后来又在《接口时代》和《信息世界》杂志上发表专栏文章),奥斯本在业界早已声名显赫。

他在杂志上发表的专栏文章起先是对硅谷的芯片技术进行直言不讳的分析评论。但奥斯本很快又转向了其他一些问题的探讨,并且不久又开始撰写揭露计算机公司丑闻的文章。对于某些公司提前宣布推出某个产品,然后用客户订购产品后支付的货款作为产品开发资金的做法,奥斯本专门提出了批评。硅谷为他提供了信息来源,他把他的专栏称为“来自源头的消息”。从来没有人指责奥斯本趋炎附势,许多读者天真地认为这个专栏名指的就是他自己。

奥斯本对于撰写计算机产业的揭露文章感到非常自在,因为他并没有直接卷入其中。他在伯克利创办的计算机图书出版公司是他从事的微处理器咨询业务的一部分,该出版公司引起了麦格劳-希尔公司的注意。他将图书出版公司卖掉后(现在该公司取名为奥斯本/麦格劳-希尔公司),便开始寻找可以从事的其他工作。

很长时间以来,奥斯本一直认为计算机应该便于携带,不过当时这纯属梦想。他感到便携性应该是产品革新的下一个目标,但是许多公司尚不理解这个问题。在他参观计算机展览会时,奥斯本会见了业界的开拓人士,如比尔·盖茨和西摩·鲁宾斯坦,希望他们发表对便携式计算机这种思路的看法。“起先他说:‘为何没有人开发便携式计算机呢?’”盖茨回忆说。“我认为这是计算机的下一个开发目标,‘这种计算机将被称为奥斯本1计算机。’”

但是奥斯本并没有自己去从事该计算机的设计。

1979年6月一个异常炎热的一天,李·费尔森斯坦站在纽约市的全国计算机会议的礼堂里。当时他并不知道他为之作过咨询工作的处理器技术公司已经倒闭。他混身冒着热汗,耐心等待着处理器技术公司人员的到来,他的手里拿着最新的处理器技术公司的电路板样品。最后,他终于知道鲍勃·马什和加里·英格拉姆再也不会来出席这次会议了。

费尔森斯坦回到了伯克利,在那里他试图重振旗鼓,收回他失去的产品特许权使用费。他想把他为处理器技术公司开发的电路板(这是他的VDM显示板的改进版本)设计图卖给别的公司,可惜没有成功。他又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承担了许多项目的开发工作。这些工作只够他维持生计,因为他对自己的工作特别挑剔。“我陷入了严重的困境,”他说。“我只是在等待机会,以便寻找我想要做的工作,而根本不去考虑金钱待遇的问题。”

费尔森斯坦回忆起这一年晚些时候的一个晚上,他坐在那里一边进行显示板的布线。一边收听伯克利无线电台播放的音乐节目,一直干到深夜。广播员连续6次播放浪漫民歌“真的好想你”,这首歌曲第一次播放完毕时,费尔森斯坦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心里在想下一首到底是什么歌曲,结果这首歌播了一次又一次。“这使我的情绪非常低落,”他说。“这就好像我走进了死胡同一样,太阳永远不再升起,我将不得不茫然向前走去。世界已经空无一物,我能做的事情只是收听这首歌曲,并且不停地工作。”

1980年,费尔森斯坦的境况并没有很大的改变。2月份,他迁到从事公用存储器项目开发所在的伯克利市的那个车库,这个项目是他在与马什合伙前帮助搞起来的。这个“车库”房间很大,黑色天花板,白墙壁,里面架着许多喷沙木柱,显然这是20世纪初期的“防地震”结构。作为公用存储器项目开发的发起人,他希望他可以不必支付房租。但公用存储器项目的经费十分紧张,同时费尔森斯坦发现自己的生活境况越来越糟糕。

在3月份举行的西海岸计算机博览会上,费尔森斯坦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机,当时亚当·奥斯本向他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说他准备创办一家硬件公司,并且“一定能干好”。费尔森斯坦对奥斯本说:“你正好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奥斯本与费尔森斯坦是通过奥斯本的出版公司相识的,费尔森斯坦曾经为该出版公司审阅过一些技术著作,并且为技术开发项目做过咨询。费尔森斯坦向奥斯本展示了自己的一批产品设计方案,其中包括一个控制器,它“能够控制满满一屋子的操纵杆并可供一群人玩空间战游戏。”

奥斯本基本上不同意这些设计思路,他知道自己想要开发什么产品。他准备销售个人计算机并向用户提供捆绑式软件,也就是与计算机配套销售的应用软件。当时,硬件公司和软件公司都为相同的消费者提供服务,但在产品销售上缺乏合作。奥斯本知道不熟悉情况的计算机买主常常不清楚自己需要何种软件。通过与计算机配套提供最常用的应用软件,如文字处理软件和电子表格软件,奥斯本认为自己就可以吸引更多的买主,当然设备将是便携式的。

奥斯本不想为了硬件本身的需要而采用最先进的技术,他只想使计算机便于携带而采用必要的革新技术。为使计算机便于携带,他要求计算机采用40列宽的显示器,而索尔计算机配有64列宽的显示器。费尔森斯坦采取了折衷方案,为他提供52列宽的显示器。奥斯本还想让计算机能够放在飞机坐椅的下面,因此费尔森斯坦不得不尽量减少屏幕上显示的字符数,这样就可以尽量缩小屏幕(仅为5英寸),以便机器内部留出空间来放置显像管。由于人们要携带计算机东奔西走,因此计算机免不了会掉在地上,于是费尔森斯坦改进了它的设计,使之能够经得起坠落测试,这意味着需要增加缓冲装置。为了达到缩小屏幕的要求,他还将大于屏幕显示的信息量存入内存,并为用户提供了一些操作键,以便滚动显示屏幕上的信息,这样,用户看到的仿佛是藏在玻璃后面的一页纸正在卷动一样。

当时标准的微机都配有两个磁盘驱动器,为此费尔森斯坦也将两个磁盘驱动器放入奥斯本1计算机中。由于他不清楚高密度磁盘驱动器能否经得住提来提去,因此他采用了比较皮实的磁盘驱动器,使计算机配有充分而通用的存储器。“充分,”奥斯本说,“是指足够的意思。”这种计算机配有Z80微处理器,64K内存,标准外设接口(这是当时的典型配置)。不过,从总体尺寸到奥斯本坚持采用的袖珍磁盘,这个配置是为便携特性而设计的。然后奥斯本开始为该计算机配备软件。他想要一些简单的软件和便于软件开发的工具,为此他找到了硅谷的软件开发商理查德·弗兰克。弗兰克为奥斯本的公司做出了多方面的贡献,甚至在奥斯本建造他自己的办公楼之前为他提供过一个工作场所。

至于操作系统,奥斯本采用了业界领先产品,即加里·基尔多尔的CP/M系统。而编程语言则显然应选择BASIC。有两个广泛使用的BASIC版本可供奥斯本选择。由于这两个BASIC版本具有互补性,因此他决定同时采用这两个版本,并与戈登·尤班克斯洽谈提供CBASIC的事宜,与比尔·盖茨洽谈提供微软的BASIC。

奥斯本还需要一种文字处理软件。1980年,拥有领先的文字处理软件的人是西摩·鲁宾斯坦,他是微处理公司(MicroPro)的总裁。奥斯本将自己公司的一部分股权提供给鲁宾斯坦,以便用较低廉的价格换取文字处理之星(WordStar)这种文字处理软件。奥斯本还将自己公司的部分股权提供给了盖茨、基尔多尔和尤班克斯。只有尤班克斯原则上拒绝接受这种股权,因为他不想给人造成支持一个客户而冷落另一个客户的印象。盖茨拒绝在奥斯本计算机公司的董事会中任职,不过他接受了奥斯本向他提供的公司部分股权,以换取微软的BASIC语言。奥斯本也为鲁宾斯坦提供了优惠的条件,即让鲁宾斯坦担任新公司的总裁。鲁宾斯坦没有担任新公司的总裁,而是担任了董事会主席。他认为奥斯本的想法很好,因此他将自己的2万美元作为投资提供给了新公司。

由于无法与个人软件公司(Personal Software)达成协议,以获取他所需要的电子表格软件,因此奥斯本转而求助于理查德·弗兰克和他的公司Sorcim,请该公司开发电子表格软件,弗兰克将该软件称为Super Calc。这时奥斯本的软件每个拷贝的市场价格合计达2000美元左右,他打算将这笔费用全部纳入计算机的基本价格之中。

直到1981年1月,当奥斯本计算机公司正式注册,并且在加州的海沃德建立了公司办事处时,奥斯本1计算机的大部分设计工作都是在公用存储器公司(Community Memory)的办公楼里进行的。

1981年4月,奥斯本在西海岸计算机博览会上推出了奥斯本1计算机,该产品在展览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参观者纷纷涌向他的展台。奥斯本的产品盖过了其他公司的产品,他显得有些得意洋洋。虽然奥斯本1计算机在技术上并无重大突破,但是它在技术上向前迈出了大胆的一步。它是第一台在商业上取得成功的便携式计算机,它配有普通用户需要的所有软件。更为突出的是,1795美元这个价格是前所未闻的。许多人说,他卖的是软件,而计算机则是免费奉送。

有些人对奥斯本1计算机作了一些讽剌性的评论,这些人包括脾气暴躁的比尔·戈德布特,他们还记得奥斯本曾经指责过那些产品还没有制造出来却先收客户的钱的制造商,而现在这些人发现奥斯本也干起了那些制造商曾经做过的事情。但是1981年9月,奥斯本计算机公司首次实现了月销售额达到百万美元的目标。这时许多新公司迅速涌现出来,它们试图仿照或改进奥斯本的产品设计,另一些人则抓住了奥斯本的便携式计算机的思路,并且在他们的成套系统中将软件包括了进去。

1795美元这个价格成了人们争相要达到的目标。凯普罗公司(Kaypro)的便携式计算机配有与奥斯本1相类似的软件,外观也相同,价格也一样。乔治·莫罗的莫罗设计公司(Morrow Designs)推出了价格为1795美元的计算机,克罗门科的哈里·加兰和罗杰·梅伦推出一款价格仅低5美元的计算机。这些计算机尽管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优点,但是它们都不属于便携式计算机,它们都没有配备软件,它们产生的影响均不能与奥斯本1计算机相提并论。奥斯本这个早期进入计算机行业的公司之一已经将个人计算机的开发向前推进了一步,而且奥斯本1计算机迅速成为新兴计算机产业中最畅销的个人计算机之一,月销售量最高达1万台左右。由于奥斯本最初的经营计划要求达到的销售总数为1万台,因此奥斯本计算机公司的实际销售量已经远远超出了预定的目标。当然能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那是另一个问题。